《龟兹长歌》 作者:邱华栋 出版社:新疆文化出版社 春风文艺出版社
历史难回,曾经的过往应该如何书写?情感易逝,人世的真情又应该如何记录?这是历史的难题,也是文学的难题。有人说,历史停止的地方,正是文学开始的地方。作家在故事的讲述中,以想象的方式,复现过去,也建构未来,他们根据自己的理解给一段历史添加新的元素,赋予它超越历史之上的崭新形态与意义。邱华栋继《空城纪》之后,有关西域历史的又一力作《龟兹长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展现着以文学的方式解读历史的多种可能。
《龟兹长歌》是对西域古国龟兹的一次文学重塑。在全书的五歌结构中,龟兹与中原社会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事件,从扁平到丰满,逐渐成为一部立体的大书。
小说从汉朝细君公主和亲远嫁乌孙讲起,这一讲就一路从汉讲到唐,从汉武帝联合乌孙抵抗匈奴讲到丝绸之路的商队,讲到魏晋时期的佛教东传、石窟开凿,讲到唐朝的开元盛世与“安史之乱”,直至当代。有历史可考的重要事件、重要人物、重大战役等,成为支撑小说的主要框架,而填充其间的则是无需语言沟通就可顺畅交流、跨越古今的音乐。
在第一歌“琴瑟和鸣”中,讲述者是历史人物弟史,她是汉朝和亲公主解忧嫁到乌孙后所生的女儿,她的丈夫是龟兹王绛宾。这对被历史记载的夫妇,主动到汉朝都城学习汉朝典制、穿汉服、习汉乐,同时将龟兹的乐舞带入汉宫,成为实现两地文化交融的重要推手。小说也写到突厥公主来到北周后,带去龟兹乐舞队,其乐舞的风格欢腾而奔放,历经北周、隋、唐,长盛不衰。到唐朝鼎盛时期,唐的宫廷十部乐中有六部都来自西域。这种影响在第三歌“霓裳羽衣”里表现得更加明显。作者直接在唐朝宫廷乐舞《霓裳羽衣舞》的编演者队伍中,加入一位龟兹王室的王子、吹觱篥高手白明月,一位将汉琵琶弹得出神入化的龟兹乐师火玲珑。
小说中,音乐是西域与中原交流的重要媒介,乐器也成为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一条明线。汉武帝时期,细君公主将一把汉琵琶带入乌孙,在小说的最后一歌“龟兹盛歌”中,正是这把历经两千多年岁月磨洗、破损至只剩木质琴柄残件的汉琵琶,将故事的头尾完整地衔接起来,汉时的龟兹古乐与当代的琵琶在相距两千多年的不同时空里同时奏响。西域与中原的文明之音,在这里时空同体,汇聚交融,难分彼此。
中原与西域的商贸关系是小说着力呈现的又一重点,两者间的交流互渗,尤其是通商之路,成为作家结构小说的一条暗线。《龟兹长歌》从人口稠密、商贾云集的古龟兹讲起。在第二歌“唐家九代”中,有一个重要情节,即唐家九代人都要在二十岁的年纪离开家,外出谋生,而他们选择的主要方式,就是跟随路过的商队,在中西交通要路上,通过货物的运输与交换,赚取利润。这条看得见的商运之路,运送的是香料、丝绸、贵金属。还有一条看不见的文化之路,通过工匠、乐师、僧侣等传递着文明的火种。
在《空城纪》里,邱华栋写了城,在《龟兹长歌》中,邱华栋写了人。人是西域古城中的人,沙漠腹地的人,处于东西方文明交通要道上的人,历史书写中被一笔带过的人。这些有名或无名者,是城的创造者,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文明的创造者。小说全篇始终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推进,让历史在亲历人的讲述中呈现出一种真实可感的样貌。
(据《光明日报》 作者:李桂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