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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6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江门日报

一片秋声雨中来

日期: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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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4版:白沙       上一篇    下一篇

    王同举

    晨雾还未散尽时,雨丝便从云端挂了下来。这雨既不是盛夏那种倾盆的急雨,也不是暮春沾衣欲湿的微雨,是秋日特有的、带着些许凉意的雨,丝丝缕缕地织成了淡灰色的网,将整个村庄都笼在了无边的帘幕里。

    我站在檐下,听雨点敲出动人的秋声。最先入耳的是雨打银杏叶的声音,“沙沙,沙沙”,带着点脆生生的轻响。院角那棵老银杏栽了有些年头,枝丫早已探过屋檐,金黄的叶子被雨一淋,更显得透亮,像撒了一把碎金在枝头。风过时,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有的坠在青石板上,雨珠便顺着叶边滚下来,“嗒”一声,溅起小小的水花;有的落在廊下的竹筐里,叠着薄薄的一层,雨丝落在上面,声音又轻了些,像是谁在耳边低语。

    屋后的竹林更热闹些。秋风裹着细雨穿过竹丛,“簌簌——簌簌——”是竹叶相互摩挲的声响,混着竹节被雨浸润的厚重感。偶尔有熟透的竹实从枝头坠落,砸在积了落叶的地面上,“噗”一声闷响,便被松软的腐叶埋了半截。竹林附近的那条溪水也涨了,平日里细流潺潺,此刻水流是“哗啦啦”的声响,挟裹着被雨冲下来的树叶与断枝,一路往低处奔去。

    檐角的铜铃被雨打湿了,风一吹,“叮铃”声也带了些湿润的钝感,和着墙角蟋蟀的鸣唱,倒成了奇妙的和音。那蟋蟀许是躲在洞穴里,声音多了几分缠绵。我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母亲会坐在檐下缝衣裳,我趴在她膝头,听她讲“雨打芭蕉”的故事。那时院里还有几株芭蕉,雨落在宽大的蕉叶上“噼啪”作响,像极了故事里的鼓点。后来,檐下再也没了母亲的身影,芭蕉也枯折老去,可每次听到雨声,总还会想起那样的午后,心中就多了几分安宁。

    雨渐渐密了些,远山的轮廓愈发模糊,只余下一片淡淡的青。屋前的枫树上,红透的叶子被雨洗得发亮,风过时,便有几片叶子伴着雨丝飘落,像一只只翩跹飞舞的蝶。我伸手去接,一片枫叶落在掌心,带着丝丝凉意,叶脉清晰得像岁月的纹路。想起古人说“一叶落知天下秋”,可这秋声哪里是一片叶子能装下的?雨点从云端落下,就有了雨打银杏的“沙沙”声,有了风穿竹林的“簌簌”声,有了河水奔涌的“哗哗”声,还有记忆里母亲缝衣时,雨打芭蕉的“噼啪”声,所有的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织就了一片迷人的秋声。

    暮色渐浓时,雨慢慢小了。檐角的雨珠还在“滴嗒滴嗒”地落,像谁在数着时光。村头村尾升起了炊烟,淡淡的灰,混在雨后的薄雾里,勾勒出一幅古典乡村水墨。

    不知古人为何多悲愁,于我,秋从不是萧瑟的,它的声,它的色,都藏在这秋雨里,藏在瓦檐下,藏在每一片落叶里,只待你静下心来,细细去听,去看,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