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薄,天灰色,几片鱼香叶,在空中打了个转,慢悠悠地落下。秋风起,鱼香叶飘了起来,弹跳着,忽上忽下,着地后又打了几个滚。
一道矮木栅栏隔成了墙里墙外,紫色的喇叭花无视秋天黄,恣意昂扬,星星点点,爬满木栅栏。一枝丫几个红柿子探出了头,红果累累,清甜熟透的味道扑面而来。庭院内,鸡犬相闻,老人家坐在鱼香叶树下,嘴里含着旱烟卷,不时地吧嗒吸着。枯黄稻草条,在老人家的双手里,被熟练地摆弄着编织稻草圃。天凉了,地上也凉了,老人家赶编个稻草圃放牛时垫在地上。主人家喜竹,房屋沿坡而建,三面都是竹林。公鸡满院子追着母鸡跑,老人家大声“嚯嚯”几声,几只麻雀子从竹林惊起,扑棱棱飞向天空,留下一串细碎的鸣叫。秋风吹过,修竹随风摇摆沙沙作响,竹影婆娑,呢喃絮语。
一条古官驿道,一溜的青石板,一直延伸至村口河堤。筒车旁,村人们双手环抱站立堤岸上,家长里短闲聊,眼前的鸭群扑棱着翅膀,争先攀爬上岸回家。筒车周年经匠人修整,保存完好,成了村庄灵动的风物。筒车转动,一筒筒河水,透亮,争先恐后顺着木槽汩汩涌出,蜿蜒曲折,犹如村庄的脉络。小孩蹲下身,将折好的纸帆船放入水渠,纸船顺水漂摇,一路绵延着孩童的梦想。
白面石河上一河三桥同框,烙上深深的年代印记,晚清的矮青石板桥,20世纪80年代的高青石板桥,21世纪的水泥桥。桥上晚归的人们,步履匆匆。浅滩上,调皮的孩子们起哄着玩起了水漂。两只小黄狗随着孩子们的起哄声欢呼雀跃起来,一前一后,相互追赶跑进一片芒花,栖息在芒花丛里的雀仔哗然飞起。秋风吹拂,夕阳下摇曳的点点芒花,美得让人呆住。
古官道两旁的枫叶红了,停下脚步,仿佛沉浸于“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意境中。秋风轻轻拂过树梢,满树的枫叶随风起舞,发出“沙沙”声响,枫叶从树上飘落,在半空欢快盘旋,簌簌落下,铺满石阶。
宋之问《灵隐寺》中“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桂花村,因花闻名,漫山遍野的桂花树,鹅黄细碎的花朵缀满枝丫。秋天的风里都裹着香气,秋风送爽,桂花簌簌飘落,香气冉冉,好似飘向天外的云雾。王维《鸟鸣涧》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入夜桂花林少有人走动,山谷寂寂空空,风动只听见桂花飘落的声音,满地馨香。捧起一堆新鲜的花朵,撒入醇香白酒中,和泥封坛。久酿酒成,色泽金黄,醇厚清新,余味悠长。
这个季节,秋风成为信者,枯黄的田野,枯黄的稻草,枯黄的藤蔓。一个中年人,喜欢静坐在空旷的田埂上,对着一堆堆圆形的稻草垛深情仰望,他会感受到这个季节的厚重。秋风起,吹熟了村庄,颗粒归仓。趴在谷仓的木缘边上,杉木的沉香,稻谷的馨香,就喜欢这股味道。秋风来了,不张扬,季节更迭,平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