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明
人到中年,思绪总容易回到过去,旧时光宛若斑驳陆离的老电影,在大脑的剧场里时常放映着。想起童年时光,就回想起那段坐上自行车去赶集的情景。
自打记事起,父亲那辆二八大杠就与他形影不离,走村串乡离不开它,赶集更离不开它。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打开木板门,一边推出自行车,一边摇响几滴铃铛声,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响铃声,宛如雀鸟的“”啾啾啾”鸣叫声,那是快乐的召唤,我就会从酣梦中醒来。
晨光熹微,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又是赶集日,我知道父亲又捎上我去赶集了。
这辆自行车,仿佛父亲形影不离的老朋友,又宛如老物件,车座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老旧革面,车架子长满了蚕豆大的锈迹。虽然看似有点破旧不堪,但到了父亲的脚下马上显得神采奕奕起来。它是我的摇篮,也是父爱的一部分。父亲一声叫唤,走啦,去赶集咯。
到镇上不算远,大约三四里路便可抵达,先是一段下坡路,中间路段经过一座小石桥,再上一段上坡路,便可到达镇上。
父亲双脚一边蹬着踏板,一边哼唱着童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车在风里走,歌在风里飘,好不惬意。
拐上公路后,那时候公路都是泥巴路。偶尔有汽笛声自后背传过来,一辆解放牌汽车便飞驰而过,车轮两旁便扬起浓烟似的红尘。仿佛风沙一般,弥漫在我们的四周。父亲叮嘱我闭着眼睛,别熏着。但我觉得挺好玩呢,只要能贴着父亲后背坐上自行车都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到了下坡路段,父亲轻刹了一下车闸,有点刺耳“吱”的一声,父亲一只脚踩地,停好车,用手臂把我搂下来。公路旁边是一座小山坡,长满很多植物,知道名字的和不知道名字的都有。每到夏天,还缀挂着一串串野果,有水果吃,也有地方玩,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儿童乐园。
父亲说道:五月了,山稔花应该开了,去看看山稔花。
不怎么费力气,就爬上了山坡。整片山坡地势比较平缓,坡度不高,起伏柔和,比较适合攀爬。坡上植被浓密,一片生机盎然。这里长满山稔树、野山竹，还有石榴树等。正值五月,远远望去,全是山稔花,绵亘不断,随处可见。在微风吹送之下,一串串,一丛丛,花瓣轻飘飘的像小手掌摆开,散发着一股股淡淡的幽香,灿若云霞,甚为显目。
我摘下几朵,嗅了嗅,闻了闻,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甚至比在家里玩具还喜欢几分。父亲也摘几朵,也看了又看,也许,这也是父爱的一种自然流露吧。
父亲说:山稔树株型紧凑,很团结的样子,耐寂寞,耐贫瘠,抗逆性强,花期粉嫩妖娆,果实更是好吃呢!果实圆滚滚乌赤赤的,肉馅软糯糯甜丝丝的,籽小而多,但不影响口感,入口即化,味道非常甘美。
一辆自行车带来这么多快乐,有父爱的快乐,也有知识的快乐,真好!
自行车在路边等候我们多时了。坐好车,我们又出发了。搂着父亲的后背,父亲又唱起那首小燕子,歌声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一点一滴融化阳光里。此时是下坡路,不用踩踏板,车速瞬息变得飞快起来,有如河水一泻千里的快感,真爽快。这时候,自行车仿佛长出了翅膀,像小鸟一样自由翱翔,我的心也随之飞翔起来,两个车轮承载的爱,像父亲的眼瞳,圆圆的,满满的。
在欢快的笑声中,到了一座小石桥,朝下看,桥墩下面撇着一条小溪流,水声潺潺,仿佛一条清澈的绸带,缓缓流过。
父亲又随意把车子丢在路旁,让它静静的等候着我们。
靠近水边,很多不知叫啥名小鱼在桥墩下游弋,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水面就是它们的快乐时光。此情此景,挠得我小心脏痒痒的,我迫不及待下了水,父亲也卷起裤裆也下了水。我静静停顿在水里,不敢喘气,屏住呼吸,生怕吓跑了鱼儿。双掌合成瓢勺的样子,悄无声息伸向水里,接近鱼儿的时候,鱼儿非常机敏,尾巴一甩全溜光了,如此反复,都不能如愿。
父亲也在另一块水域寻觅鱼儿的踪迹。弯着腰,真像一支弓箭。鱼没抓到,父亲身上还溅了一身水花。虽然没抓到鱼,快乐却满筐,让童心幸福了好一阵子。
我们从桥下上了公路,我又坐回后座,车轮又重新滚动起来。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镇上,集市里早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父亲泊好车,牵着我的手,脚步轻快地向闹市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