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虹
进入村子时,感觉有不一样的磁场。房子的独具一格,让我眼前一亮。
主人见有人来,面带笑容迎了出来,善意招呼。我们说是看了抖音视频寻过来的,他听了也满心欢喜。跟着又有一位主人走到门口,一个侧脸,我居然仅凭直觉,直接蹦出脑海里一个人的乳名——孥,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表示默认。
就这样,我巧遇了多年间几次问询却40多年未见的儿时小伙伴。
我和孥描述记忆里的儿时画面:门前伞盖的荔枝树,树下乘凉坐的水泥板,几位老邻居,老房子,还有他儿时每天在他家厨房灶台前,用母亲煮饭剩余的柴火棍作的木炭画,几个画面描绘出来,我们共同的乡村和乡村里的记忆便活泛起来。
孥的母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父亲是村里的老师。平日忙的时候,孥跟着爷爷奶奶在家,我当时住在外公外婆家,和他家是邻居。孥的爷爷酷爱雷州歌,天天哼唱,我们是听着他的雷州歌长大的。
孥比我小好几岁,当年,喜欢涂鸦的他,每天用柴火棍在地板画的,或许是一只马,或许是一只猫,又或许是一间小屋子。每次到他家玩,我会好奇先跑到厨房,看看他当天又画了些什么,偶尔,孥会突发奇想地在马身上加上一对翼。
那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
八十年代开始,我跟家人到外求学和生活,那时我十岁出头,孥该是四五岁光景。我对孥的印象只停留在他画木棍画的年月。我不知道,他的艺术灵感是天赋,还是受谁影响,我想他爷爷那洪亮悠扬的歌声,会是其中原因之一。
从那往后,那段岁月,安然储存脑海里,静默如石。孥的求学、成长和成就经历我不得而知。
七八年前,有次在镇上遇到孥的父母,问询过相关,略知一二,只是记忆里的那些琐细画面,没那么凸显,也没清晰孥当时已兑现了他木棍画时的梦想这件事。
想想,人的一生有无数的遇见,每次遇见都有它的机缘和节点。如果我闺蜜错过抖音这个视频,或许我们不会寻来;如果没有时间老人的深邃,没有儿时色彩斑斓的梦想,或许脑海里这个记忆里的东西,也不那么闪亮发光;遇见也会显得寻常,不存惊喜。儿时的梦想与未来,和现今回望的梦想源头,也不会在几十年后偶然凑在一块,让我遇见。
遇见儿时,遇见初衷,遇见曾经的梦想被实现的未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有位生物学家说过:际遇只偏爱有准备的头脑。说不清楚,当时孥的涂鸦和我的期许,算不算是一种准备,但我敢说,为了这个雏形的梦想,我们在各自的生活轨迹里,一路坚持、一路打拼、一路滚雪球一样的走过来,此时此刻,我们才得以看见手中成形的“雪球”。
我在孥的朋友圈里看了他的分享,孥的简介: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高级室内建筑师,国家一级室内设计师……获奖情况更是长长一大串。我又看了一些他们设计团队的作品,不少作品是参与了一线前沿城市的酒店、机场设计,在业内已然很有影响。
虽然我也如我所愿,实现了自己的文学梦,只是我的写作并没结出硕果,我只本分地坚守一位书写人的良善和道义,书写着日常和人情世故,记录着应该留痕的生活。不管怎样,至少我也不改初心,没有辜负曾经的梦想。
和孥巧遇他乡,值得庆幸:我们都已实现儿时的梦想,并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工作和生活。这次遇见,除了遇见孥,我也遇到了儿时的自己,并告诉那个自己我的当下;同时我也遇到了儿时孥的未来,他已然从母亲巴掌大的灶台走向了广阔的舞台,闯出了属于他的一片天地。
闲聊时我笑问孥,当年他的木炭画是否算是他梦想的萌芽,是否预示了他如今的这个“未来”?他笑而不答,只说走,看看我们的设计空间。
从创作空间到休闲空间,从生活空间到民宿打造,孥和他们的团队可谓匠心独运,他们将都市时尚的空间理念带到乡野乡居,又保留自然田园的生活理念,从布局,到摆设,到融合的延伸上,呈现一派时尚又不乏温暖的安宁家园图景。
孥在前面导引,我们跟在其后,从倚田而筑的居所,到构思新颖的小卖部,到闲情逸致的民宿,再到多功能会所,空间的出彩之处,不仅是完美雅致的布局,更是兼顾了通向自然、接纳自然的细节,令行走的我们可以推门见芳草,扶窗遇菩提,举目望星斗,低头盈乡情。
实在是钟情于这样的场所,恰好又值农历十五,满月,我选择小住一晚。入夜,住所门前,一池碧水,香蕉树影摇曳,皓月当空,这场景,多少年月没遇上了。那晚,我自个行走村道,夏日的夜,和风徐徐,虫鸣四起。
孥这群从乡下走向都市,又从都市返回乡下的追梦人,对于乡下,对于故土,已然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宁静和美好。此行,我深知,孥他们努力留住了乡愁,也留住了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