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回老家。一到家,爸妈高兴坏了，杀鸡、炒菜。
天色渐晚,大家围坐一起吃着家常菜,突然,灯影闪了一下,灯灭了,空调停了,热浪如同潮水般涌入。
“唉,怎么就停电了呢?”我嘀咕着。
“不要紧,我来想办法。”父亲安抚道。
父亲摸索着,从木柜中找出一盏煤油灯。这盏灯有些年头了,我们小时候常用。父亲擦净灯罩的灰尘,“嘶”一声划亮了火柴,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打破了满屋的漆黑,灯光映在每个人脸上,虽微弱却十分温柔。侄儿们少见煤油灯,饶有兴致地看着摇曳的灯火,偶尔引来一只扑火的虫子,也让他们欢呼雀跃。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童年。小时候,多少日子我们都是这么过来。乡村的夜,那么静,那么黑。没有霓虹灯等光线侵扰,乡村的夜色如墨,但这样纯粹的黑却让人感觉安心。在我发呆之际,哥哥已把竹床搬到院中,母亲从屋里找出了几把旧蒲扇。啊,幼时生活贫困,母亲为了省电,舍不得开电风扇,是她手中的蒲扇一直摇到深夜,直到月光洒满窗台,我们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现在,母亲手中的蒲扇也在轻摇着,送来一缕缕清润的风。我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原来,停电的夜,也没有那么糟糕。父亲又提来了井水,泼在院中地上,不一会儿,清凉气息随之而起。
八九点时,月亮出来了。月光洒满了庭院。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也许是月光照亮了大地,这时乡村的夜是如此开阔,风吹在脸上,惬意极了。母亲在院子里洗碗,月光映在她的衣服上,映在洁白的瓷碟上,显出独特的美。刷碗洗碟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好听。
忽而飞来几只萤火虫,尾部一闪一闪的。小侄女大呼:“难怪今晚没有星星呢,原来星星都被摇下来了!”这趣稚的童言童语,引得大家笑起来。父亲询问着哥哥的工作,而我则和母亲聊着家常。过了一会儿,父亲变魔术般抱来一只大西瓜,原来他在我们回家前,就把西瓜浸在清凉的井水里。清脆的咔一声,西瓜切开了,大家痛快地吃起西瓜来。
看得出来,父亲格外高兴。他兴致盎然地讲起三十年前住的是泥屋,他年轻力壮,去帮别人挑塘泥,只为挣几分钱。父亲也讲着那次他读《三国演义》读得太入神,大雨淋湿了谷子都不知道;父亲还说小时候每天的农活总也干不完。父亲回忆着艰苦日子,“日子再苦,和父母家人在一起,再苦也会熬出甜。”
父亲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我恍然醒悟。是啊,苦日子,因有陪伴也会苦中作乐。如今我们日子好过了,却因忙碌,很少陪陪父母家人。闲下来时,虽与家人一起,但也很少“有效陪伴”。手机、微信等等,让我们忽略了多少珍贵的东西。平日里,我不曾留意母亲双鬓增添的白发;我也没有发现,母亲煮的绿豆糖水有淡淡的甘草味……
月光如水,篱笆下的虫鸣“唧唧”地响着,两个孩子在屋里睡得香甜。那盏朦胧的煤油灯,慢慢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嗞嗞”声,灯光静静的,温柔地散开四处,畅聊了一个晚上,我们都感觉那么安宁、舒畅,彼此用心陪伴的时光如此动人。原来,亲情的微光与清风,正是最古老又最持久的人间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