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乔梅
当一位仅读过四年小学的农村青年,在失明、饥饿、歧视的重重磨难中,用文字凿开命运的铁壁,最终成为作家、文联副主席时,这已不仅是个人的奋斗史,更是一部关于生命韧性的史诗。《漫漫人生路》正是这样一部在命运泥沼中淬炼出的作品,它以质朴却滚烫的文字,将一位农村青年的坎坷与传奇铺展开来,让读者在字里行间看见坚韧的力量、文学的光芒与人性的温暖。
一、真实的力量:苦难书写的时代印记
这部作品最动人的底色,是“真实”二字。蒋生毫不避讳人生的困顿:童年家贫辍学、青年双眼失明、因家庭成分遭受歧视、求医路上的颠沛流离……每一个细节都带着生活的粗粝质感。他写下饥饿时吃野菜、谷皮糠的艰难,写下父亲因“莫须有”罪名被折磨的屈辱,也写下自己尿裤子停学的窘迫——这些带着生活粗粝质感的叙述,像未经打磨的糙米,反而保留了最本真的营养。
这种真实不仅体现在物质匮乏的描写上,更在于对特殊年代人性复杂的呈现。书中对治保主任的刻画尤为深刻——他既是迫害者,又是被时代裹挟的可怜人。蒋生没有简单地将人物脸谱化,而是通过细节展现人性的多面性,这种克制而深刻的笔触,让作品超越了个人回忆录的范畴,成为记录那个时代的珍贵文本。
二、文学的光辉:照亮人生的精神火炬
如果说苦难是这本书的底色,那么文学则是贯穿始终的灵魂主线。从小学未读完的农村娃,到发表百万字作品的作家,蒋生的文学之路满是荆棘却始终执着。
书中那个在炭场守夜时仍坚持阅读的场景令人动容——昏暗的煤油灯下,年轻的蒋生如饥似渴地啃读《新华字典》,用指尖触摸每一个汉字的力量。这种对知识的原始渴望,正是支撑他穿越黑暗的内在动力。13岁时参与编写雷剧《狄青斩飞龙》,展现出过人的创作天赋;即便双眼失明,仍未放弃对文学的热爱,复明后更是笔耕不辍。
文学不仅是他安身立命的支撑——让他从农民成为教师、镇政府工作人员、市文联副主席,更成为他照亮家庭的火种。妻子被他的文字打动,从千里之外的粤北前来结为夫妻,女儿在他的熏陶下成为少年作家。这种以文学为纽带的精神传承,让困顿的生活有了诗意与希望。
三、感恩的温度:人性光辉的温暖传递
如果说苦难是这本书的底色,文学是其灵魂,那么感恩则是贯穿始终的温暖线索。蒋生的笔下,在他艰难的人生路上,在不同时期给予关心,或为其伸出援手的人们,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让蒋生总是念念不忘。
这种感恩不是简单的致谢清单,而是对人性善意的深情凝视。当蒋生写到何仁景大伯带他找医生,写到叶重义为他连夜赶制毛衣,写到妻子李意芬说“如果你失明,我愿意移植一只眼睛给你”时,这些细节中流淌的温暖,让读者看到:即使是多浓的阴霾,人性的光辉依然能够穿透。
特别打动人的是蒋生对父母的感恩。父亲蒋益贞虽只读过四年私塾,却能用历史故事激励儿子;母亲何秀华在极端困苦中仍坚持教孩子唱雷歌。这些细节展现了中国传统家庭在逆境中的精神韧性,也让读者理解蒋生精神力量的源泉。
四、文字结缘:亦师亦友的文学知音
1995年5月,我与蒋生初次相识。那时我们都是市雷州歌研究会成员,常常聚在一起讨论文稿与雷州歌创作。蒋生老师待人真诚温暖,是我文学道路上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每当我完成新作,第一个想到的读者总是他。这份信任源于他独特的品评方式:对于文字中的闪光点,他总是给予真诚的赞赏;即便是标点符号的疏漏,他也会细心指出并修正,还会附上充满温度的建议。与其说他是我的第一位读者,不如说是我文稿的“专属审校员”。我们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文字交流,在生活中成为了亲密的朋友。平日里我们经常通电话闲聊,每次我回到家乡,总会约他一起叙旧。他在《漫漫人生路》中这样写道:“雷州才女余乔梅为人谦逊且事业心强,工作之余笔耕不辍,其创作精神令人敬佩。蒋生素来细心严谨,常为她审校文稿,斧正瑕疵,余乔梅心怀感恩,曾出资助蒋生出版《火红的心在燃烧》一书,情谊拳拳。”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让我读来倍感温暖。在漫漫人生路上,能够遇到这样一位真诚热忱、懂得感恩的朋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五、永恒启示:生命如歌的岁月回响
合上这本浸润着生命温度的自传,三个蒋生的身影在我眼前重叠:烈日下挥汗如雨的农家少年,煤油灯下捧读诗书的倔强青年,病榻前仍执笔不辍的文学赤子。他用六十年光阴谱写的这首生命之歌,在某个晨曦微露的清晨突然让我顿悟:真正的生命之光,从来不是在晴空下闪耀,而是在风雨中依然能够照亮自己的那份坚持。
在这个追逐速成的时代,《漫漫人生路》就像雷州半岛特有的那杯老茶,初尝微苦,细品回甘。它不讲述成功学的捷径,只记录一个普通人如何在沟壑纵横的人生路上,用文学的微光为自己导航。当我们困在都市的钢铁丛林里焦虑徘徊时,这样的书应该放在案头时时翻阅;这样的故事,值得在每一个迷惘的深夜重新品读。因为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唯有那些用生命书写的真诚,才能穿越时光的尘埃,永远滋润着后来者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