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没吃过湛江白切鸡,不算真正来过湛江,至少不算读过湛江。
今年春天,我来到一家大排档寻味。未至门口,一股鸡香悄然钻入鼻尖——不像烧鸡那般汹涌,倒似涓涓细流,引你品咂那份清鲜。行至档口,点了半只鸡。但见老板手疾眼快,自钩上取下鸡身,刀起刀落,直上直下,未及回神,整鸡已成块块齐整;刀锋轻斜,手腕一推,鸡肉滑落盘中。这道功夫,正是湛江人的利落与细致。
“现在能吃吗?”
“还不行。”
对吃鸡有讲究的湛江人,岂容鸡味独守清淡?需将沙姜葱末捣碎,淋酱油调成蘸料,方算周全。盘中鸡肉白嫩如脂,鸡皮澄黄油亮,鸡骨玲珑透光,唯骨髓处洇一丝胭脂红。香气直渗味蕾,勾得我食指大动。顾不得再多,我捻起一块饱蘸汁水的鸡肉往料碟里滚两滚,蘸料瞬间裹上鸡块。入口瞬间,鸡油的丰腴与沙姜的辛香在唇齿间冲撞流连。果真是“名震雷州三千里,味压江南十二楼”的湛江白切鸡!
忽忆小学二年级时,镇上新开炸鸡店。那夜全家初尝炸鸡,我对着城市的新奇两眼放光,竟嫌弃白切鸡土气。而今烧鸡、炸鸡、手撕鸡遍尝,却愈发念起家乡那碟白切鸡——外头的鸡味浓烈却转瞬即逝,湛江鸡的清淡反似海浪层层叠叠,愈嚼愈香。
恰如湛江这城。虽无北上广深的华盖,却是潮退后可让你赤足驻足的沙湾。它像海一般敞着三面怀抱,唯有沉静如水的过客,才能从那淡然里品出万千鲜甜。
外人总道湛江人不够细腻。我却觉是海风雕出的粗粝筋骨,藏着白切鸡刀工里的细——切鸡要断骨留髓,做人亦需外刚内柔。那鸡块中透着的朴质本真,不施粉黛的鲜亮皮肉,恰是湛江人骨子里的写照:
海给了他们咸涩的汗,
他们便还以透亮的澄澈。
在这盘白切鸡里,我读懂了湛江。
(指导老师:梁丽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