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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01-01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湛江日报

与母亲一同制黄皮果酱留住夏天的味道

日期: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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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7版:阅读+ 生活       上一篇    下一篇

  黄皮熟了。

  本报记者 李忠 摄

  ■何美英

  老家的黄皮果又熟了。

  妹夫从乡下送了两箱进城,果子黄澄澄的,圆滚滚的,打开箱子便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母亲拈起一颗,在掌心摩挲着,说:“今年的果子好,皮薄肉厚。”

  “一下子吃不完这么多,”我说,“放久了又怕坏。”

  母亲沉吟片刻:“做酱罢。”

  不由想起幼时在乡下,每到黄皮果熟透的时节,祖母总要熬上几罐果酱,那甜中带酸的滋味,至今仍在舌尖徘徊。

  清洗是第一道工序。我将摘好的黄皮果倒入盆中,注满清水。

  “盐能去涩,也能杀菌。”母亲挽起袖子,往水里撒上一把粗海盐,就开始搓洗果子。  

  水渐渐浑浊起来,倒掉,再洗,如此两三遍后,把洗净的果子沥在竹筛里。

  “从前你祖母做酱,总要在院子里支起大锅,”母亲一边往蒸锅里码放黄皮果,一边说,“你们几个孩子围着看,眼巴巴地等着吃。”

  “现在方便多了。”我笑道。

  水开后,果子入锅蒸十分钟。蒸汽升腾,裹挟着果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蒸好的果子稍凉,便开始去籽。母亲搬来小板凳坐下,我也挨着她坐定。两人面前各摆一只碗,一只盛全果,一只盛果肉。这工作极需耐心,先用指甲在果蒂处掐开一个小口,轻轻一挤,那晶莹的果肉便滑了出来,中间裹着两三粒青绿的籽。

  “慢些做,”母亲说,“别伤着手。”

  我点头应着,却见她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面前的碗就堆起了小山。

  “还记得不?有一年你发烧,”母亲忽然说,“什么都不肯吃,就只要黄皮果酱兑水喝。”

  “记得,那时三年级吧。”我笑了,“当时觉得黄皮果酱就是仙丹妙药呢,喝完就有胃口了。”

  五斤果肉配三斤老冰糖,这是祖母一直用的比例。砂锅坐在火上,先放入冰糖,小火慢慢熬化。糖液渐渐变得金黄透亮,冒着细密的气泡。倒入黄皮果肉时,“嗤啦”一声响像是欢喜的叹息。

  “要一直搅,”母亲把木勺递给我,“不然会糊底。”

  我接过勺子,在锅中画着圆圈。果肉与糖交融,颜色愈发深沉,香气也愈发醇厚。二十分钟后,加入陈皮丝和柠檬汁,那香气“腾”地一下窜起来。

  “真香啊。”我深吸一口气。

  “香才好,”母亲说,“香才入味。”

  中小火继续翻炒,果酱渐渐浓稠,在勺子上挂住,不肯轻易滴落。母亲探头看了看,点点头:“可以了。”

  熄了火,砂锅里的果酱还在微微颤动,像是有生命一般。等完全凉了之后才装入已消毒的玻璃瓶中。一共得了六瓶,排成一列,在台面上闪闪发光,如同琥珀。

  “留一瓶给你嫂子,”母亲说,“她到处讲学,润喉最好。”

  “寄两瓶给阿耀,他最馋这个。”我想起了在中山的儿子。

  “再给隔壁张老师一瓶,上次她送了自家腌的咸菜来。”我提议。

  母亲笑着点头。窗外,夕阳西沉,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厨房里弥漫着甜香,锅碗瓢盆都镀上了一层暖色。

  最后一瓶装完,我旋紧盖子,忽然发现母亲的手指上沾了一点果酱,我取来湿巾为她擦拭。

  “好了,”母亲拍拍我的手,“尝尝味道如何?”

  我用小勺挑起一点果酱送入口中。那滋味在舌尖化开,酸甜适中,既有黄皮果的清香,又有冰糖的甘美,还带着一丝柠檬的清爽,层次分明,回味悠长。

  “好吃,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母亲也尝了一口,眯起眼睛,露出满意的神色。

  黄皮果酱被封存在玻璃瓶中,待到秋冬干燥时节,取一勺泡水,或直接干吃,也能随时重温起这夏天的味道。

  我不由想起了苏轼的“人间有味是清欢”——这熬制果酱的过程,不也正是一种清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