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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01-01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湛江日报

东海香瓜

日期: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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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6版:阅读+ 百花       上一篇    下一篇

  炎炎夏日,在湛江,无论在哪里,卖香瓜的摊子,都会挂着一个小牌,上面赫然写着“东海香瓜”或者“正宗东海香瓜”。可见,东海岛盛产香瓜,而且东海岛的香瓜闻名遐迩,香气远播,已成为一个响当当的招牌。

  东海香瓜不仅香甜,而且清脆可口。熟透的香瓜,外皮微黄,瓜肉粉粉软软,入口即化。在家乡东海岛,不叫“香瓜”,而美其名曰“苹果瓜”。也许是样子长得像苹果吧,又或许是它的香味可以与苹果媲美,故而得名。家里只要放着一两个成熟的东海香瓜,则满室清香。

  我最喜欢闻的水果有仨,其一是菠萝蜜,其二是香瓜,其三是苹果。但牙口不好的我吃不了苹果,一吃,牙就酸软,受不了,闻闻则可。而菠萝蜜太甜,也吃不了很多。唯有香瓜,闻着酣畅,吃得痛快,那才真叫吃瓜。

  有道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橘子是这样,香瓜也如此。同是香瓜,产地不同,味道肉质品相口感却大相径庭。东海岛独特的沙土和充足的日照使东海香瓜在香瓜界独领风骚。

  父亲曾说,这香瓜越晒越香,越晒越甜。如果是多雨时节,香瓜反而不好吃。有股臭清味不说,还硬邦邦的,也不甜,更容易裂开。所以雨季是香瓜的灾难。

  土生土长的东海岛人,谁都拥有一段不可磨灭的夏季吃瓜的美好时光。

  犹记得,儿时的夏季都是在瓜田里度过的。放牛的时候,干农活的时候,口渴了,饿了,便瞅着机会下田抱一个瓜来啃。若是自家的瓜,当然大大方方地吃。如果是他家的,那就得做好被操棍子追赶的准备。即使逃到家里,也少不了母亲的一顿鞭子。但饥馋的放牛娃实在难以忍受这香瓜的诱惑。不用好了伤疤再忘了痛,直至瓜农在田里插一根棍子,并在上面夹着一些青青的簕竹叶和挂一个空的农药瓶,我们才望而却步。

  但每次经过,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盯着瓜田。只见那青翠的叶子一片片平铺着,瓜蔓四处生长着,把田沟都铺满连成一片。在这一片绿毯中,蹲着一个个圆嘟嘟的瓜娃子。

  成熟的香瓜显白色,在阳光下像一面面铜镜,特别耀眼。我们隔着几块田放牛,都能看到那白白的点点,真金白银似的,老闪眼了。有经验的主人往往会在香瓜还没有变白之前,就顺势把它藏在叶子下面,想“一叶障目”。殊不知,我们早就炼成了火眼金睛。这时候,我们满门心思都是想着如何能摘到一个瓜,全然不顾牛已把长长的舌头伸向别人的禾苗了。

  等到日中吧,日头毒的时候,田里人少。再牵着牛,经过瓜地,借着牛这堵墙蹲下来,总能摘到一个。想归想,但大家还是忌惮母亲的鞭子和那警醒的农药瓶。

  也罢,等自家的成熟吧。可是自家的瓜,又招别家的孩子惦记呢。

  那时,我们得天天牵着老牛守着瓜田,不再一起玩了。没办法,只能委屈家里的老牛。有香瓜的日子里,它们只能在瓜田周围啃草皮。而我父亲会在瓜田中央或者田边盖一座草庐来看瓜,一般是在中午或者夜里来看一下。

  大部分的香瓜会在五月节前后就成熟了,正好可以摘来拿到戏场上卖。母亲常用一个竹编的篮子装满一篮,卖的时候打开盖子,翻过来放在篮子上面,再把香瓜摆在盖子上。

  戏场雷歌悠扬,夏夜的风轻轻地吹着,把我家香瓜的香味轻轻地送到人们的鼻子底下。一个个香瓜又被母亲满心欢喜地送到乡亲们的手里。似乎递出去的不是瓜,而是母亲和父亲日日夜夜守护长大的娃。当然,这胖娃娃也是在我忍着辘辘饥肠日渐瓜熟蒂落的。望着他们一个个被乡亲们乐呵呵地捧走,我既欢喜又不舍。

  我们小孩真正肆无忌惮地吃瓜,是在香瓜收成结束的时候。几乎田里所有的放牛娃都齐聚在一起,开个香瓜派对,打个香瓜仗,连牛儿也加进来。

  只是好的香瓜已被收走,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小的,歪歪的,随便我们小孩怎么吃,再也没有人拿棍子追几条村了。我们大大方方地摘,然后攥实小嫩拳对着香瓜捶,一捶两捶……小拳头都捶痛了瓜还没有开,又狠狠朝膝盖骨一砸,才轰然裂开。而大一点的孩子轻轻松松就能捶暴一个,一手抓一半,左右开弓,这边咬一口,那边也咬一口,再唆唆汁水。

  就这样,一场狂吃狂欢之后,瓜田里连瓜藤都不剩多少了。轰轰烈烈的香瓜季也在一群放牛娃吐了一地的瓜皮瓜蒂中悄悄过去。几场雨后,田埂上又不知何时冒出了香瓜苗,迎着风,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