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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30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湛江日报

故园轶事

日期: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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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村子,我们居住的是雷州半岛典型的“三间五房”式民居。那时,家家户户屋前或屋后都有个园子,大的两亩有余,小的也有一亩。园子划出一小块种菜,其余的种果,这一方园子,便是那个年代与村里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天地。

  菜园子被篱笆环绕着,一畦畦菜地整齐排列,一年四季种着“应季”的各种蔬菜,有白菜、青菜、萝卜、葱蒜……足够满足一家人日常吃菜的需求。那个年代没有化肥农药,施的是带着乡土气息的农家肥。我们给菜浇水施肥,抓害虫,为早出晚归挣工分的父母分担生活压力。园子长出的菜,是如今人们口中难得的纯天然食品。

  紧挨着菜园的果园,则是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园里各类果树高低错落,郁郁葱葱。有高大挺拔的荔枝树、龙眼树、菠萝蜜树、芒果树;也有丛生的桃树、黄皮果树、石榴树。这些果树不仅能结出香甜的果子,供孩子们解馋充饥,其木材还是建房、打造农具用具的好原料,在日常生产生活中发挥着多重作用。此外,竹筐、竹箩、竹筛等器具以及抓鱼捕虾的工具,都由竹篾编成,所以园子里的青竹为生活提供着便利。园子没有围栏,既是猪狗自由活动的栖息地,也是家禽的天然放养场。在树下吃树叶、吃落花、吃昆虫的鸡,那便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家内鸡”,肉质鲜美。养多了,还可以拿去集市卖,补充家用。

  早春二月,园子里的果树陆续开花。最先绽放的是桃花,粉白相间的花朵缀满枝头,为园子染上一抹明媚春色。姐姐摘下两朵桃花,插在发间两根辫子的顶端,粉花映着笑脸,俏皮又好看。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展示给母亲,母亲先是赞美,然后是叮嘱:“春天护好花,夏天才多果。”

  此后,芒果花、荔枝花、龙眼花、杨桃花也分别盛开,繁花似锦,将园子装扮得绚烂多彩,花香四溢。我们村子里“三间五房”的屋檐下,总挂着几个竹编的圆筒式蜂箱。园子的花香催醒了沉睡一个冬天的蜜蜂,它们成群结队在园子间穿梭,嗡嗡的振翅声组成了春天的大合唱。

  父亲时常查看蜂箱,当看到第一格蜂巢盛满蜜,便迫不及待地用刀切下,兑着凉水给我们喝。清甜的蜜水入喉,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甜蜜与满满的父爱含在了口中,至今还萦绕心间。

  夏天,馋了冬春两季的孩子们,终于盼来了成熟的果实。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几乎没有零食,这些水果就成了难得的美味,既能一饱口福,还能从这些天然水果中汲取足够的营养。

  园里的果树大多高大粗壮,爬树摘果是最开心的事。我们挎着小箩筐爬上树,把筐挂在结实的树枝上,双脚抵住下方枝干,一手牢牢抓住头顶的树枝,不断调整姿势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去摘那些饱满成熟的果子,摘满一把就小心翼翼放进筐里。筐装满了,就用绳子把它慢慢放下来地面,再拉上空筐接着摘。

  不过,采摘过程常出现“惊险”。有时为了摘到树梢上熟透的果子,我们不得不踩到树枝脆弱的地方。树枝在脚下摇摇晃晃,若再往前跨半个脚板就可能踩空摔下去。好在树下铺着厚厚的落叶,即便摔下来,也不会太疼。

  要是实在够不着,我们就在地面用竹竿打树梢果子。可力气不好控制,常常一打,熟透的果子和没熟的青果就一起噼里啪啦掉下来。这时,母亲总着急地说:“轻点!轻点!别把没熟的打下来,多可惜呀!”后来,我们琢磨出用分叉的竹竿卡住果梗旋转将其折断的摘果办法,虽然能减少爬树危险,但还是难免夹下带着未熟的果子,因此少不了被父母责备几句。

  那时候,最让我们揪心的是坏天气,它直接影响着果园的收成。果树扬花时,一场大雨就能打散花粉,导致无法授粉而难以结果,造成歉收。最可怕的还是台风,雷州半岛是强台风多发地区,虽然大部分果子都能赶在台风季前成熟。但有的年份,部分果实尚未熟透,台风却提前来袭。狂风过后,果园里满地都是残枝落叶和未成熟的青果。看着辛苦等待的果实毁于一旦,我们既痛心又失落,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口馋了。

  还有一次放学回家,我发现原本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园子出现了一个大“空洞”。地上躺着一棵被砍倒的荔枝树,树枝已被锯去,只剩“丫”形树干。我慌慌张张跑去问母亲,她平和地说:“二伯家要建房子,得用结实的荔枝树做承载梁。这棵树是你爷爷当年特意为建房栽的,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听着这话,我心里满是不舍。二伯见我站在树干旁发呆,走过来拍一下我肩膀:“明年想吃荔枝,就到我园子里摘。”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的别扭才慢慢化开,毕竟树里藏着爷爷的心意。

  随着社会的进步,村子渐渐发生变化,新农村规划建设也慢慢推开。村子里曾经星罗棋布的园子,或被新建设的村道从中间穿过,或被规划成住宅用地。为了留住这份珍贵的记忆,也为了让孩子们继续有果子解馋,村里规划了四十多亩植物园。大家把老果树精心移植到植物园,还有人从荒山坡上移来了野生果丛。如今,这片植物园里既有人工培育的果树,也保留着野生果丛的品种,从春到冬都有成熟的果子。

  现在村里的孩子们依然能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在果树上嬉笑采摘,延续着这份独特的乡村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