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看见你在和空气说话
有裂痕的手，指节曲折
上面嵌饰着你和你的村庄
你住在你用沉默浇筑的城市
一个真实的月亮斜照在蓬乱的风扇页上
一阵比你头脑中的记忆更强劲的风
你在清晨徘徊，路面
忘记你前行的方向
一些粘土在你布鞋的底歌颂复活的声音
听吧，这是你渴望的土地
它们一直复制你年轻一些的语气
说吧，那些套着你坎肩的野菠萝
如果这是被允许说话的一天
2
你的面孔顶着风
悬空的土地像一枚刀片
切割你脚底未被剜出的血滴
几根短木搭建的草棚渴望黎明和雨
分担石头长年累积的昏睡
你在你的血液里说话
床头一对枯槁的灯影
你在夏天穿了三层衣服
你以为里面的两层是空的，皮肤
也是空的
你给母亲修剪的指甲落到季节的鼓点
时光朝着破碎的瓦片投入昔日房屋的中堂
你试图重新翻动过早离弃的土地
你丢失的砚台
仿佛一只受伤的鸟负载时光之墙
它灰色的脸在白昼的暗影中偶尔出现
你往前追踪，腿在打颤
脚趾头无法逃离袜子的圈套
3
在一条长巷的中央
你和母亲并排站着
佝偻的躯体朝着灰色围墙倾斜
我穿过风看见你手里抓紧我遗落
家里的纸片
一张通行证，仿佛孩童的我看见的
那盏大白灯
白色阳光提供一扇巨大而空洞的门
承载疼痛
一颗在泥地里打滚的心从黑色花园中
下载怜悯
你风华正茂的证据在拂晓来临之前
已经干涸
当电话的声音像狂暴的船只驶进港口
你俯下身子，仿佛深陷大海的胶泥
衰老像穿着鳞片状的黑裙封锁你的嘴唇
缓慢而平淡的语言成为阿尔茨海默
在场的标记
你回到昔日的河流，另一片土地
没有熄灭的火，代替手指的记忆
鸟在寂静的老屋的古井旁打盹
它是生活在这里的天使，带着白昼
在腐朽的木板井盖上出没
你肯定早就听到这一声鸟叫
在远方的坚硬土地上与昔日的星辰应和
悠悠长夜付诸黑色河流
你在原来的草中看到花生新长的颗粒
你摘抄的词语的首页
有过黎明惺忪的睡眼
水泥与瓷砖的大嘴比焦黑的土地更冰凉
你把大脑中的词语，刻进
昔日河流中黑礁石的血液里
在时间最高处的白光中
你似乎认得此岸和彼岸
在所有的撇号中
你说你摔倒在马路的中间
那些过往的脚步从清澈的天空中
触及发白的云
它们是我们丢失了很久的眼睛——
一只蝙蝠的翅膀
一条坚韧项圈
九鼎至尊的头颅
每一天都在黑暗的山上
都是阳光下不能数点的蛛网
耳朵里没被拔出的钉子
再一次在耳垂上诞生
一片树叶的黑暗借着闪电越过山谷
在玻璃群山锯出的破碎鸟歌中聚集
你被打断的那根肋骨
从一堆未分检的波浪中醒来
你从来没有掌握过飞翔在耳朵里的修辞
在它们有躯体之前
你老去的睫毛穿过稀疏的交通时辰
获悉一场时代之雨屏住声息的预兆
在新筑的高高的窗户外放牧
古老的空洞蛰伏在你的眼睛里
一座老墙的雾霭在南风中唤醒蛛网携带者
你和你的话语都更老了
你没有因此而睡着
你醒在树叶与羽毛即将灭绝之际
世界里的手都像黑色坚果壳一样漂浮
你的青春光芒如山峦搬入大海中央
你清楚你挣脱了一条古老的项圈
在所有的撇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