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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湛江日报

雁门鼓声

日期: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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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增励

  “咚咚咚”,浑厚、激荡人心的鼓声,从雁门关高耸的城楼上动地而来,山谷回应,久久不散。

  蓝天静谧,山风吹拂的午后,走在古道上的游客,未见关隘,先闻其声。

  先声夺人,雁门关曾经是扼守草原通往三晋乃至中原的战略要道,由来征战地,壮士凯歌还。古战场给人最强烈、最鲜明的印象,当然首推豪放慷慨的边塞诗:黄云雁门郡,日暮风沙里。霜重鼓寒声不起的岁月,戍守者传奇的故事,半部中华史,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保存完好的依据:杨家将塑像、关城、隘口、纪念战国名将的李牧祠;展示冷兵器的博物馆宁边楼等。这些充分表现古代军旅文化的元素,触动游客发思古之幽情。

  战鼓声里,雁门关隘气势犹在。放眼望去,两山对峙,其形如门,就连南来北往的大雁,也只能从山间一条缝隙间飞过,故曰“雁门”。诗意的名字,给人以美好的感受。可是,当年的雁门,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生存条件极为恶劣的贫瘠荒凉之所。一夜风起,千山落雪的严寒景象,即使是阳春三月也屡见不鲜。所以晋省民间有“欢欢喜喜汾河湾,凑凑合合吕梁山,打死不去雁门关”的说法。至于关外,那更是“百里并无枣梨树,三春那得桃杏花。”明代兵部尚书王越留下了“说与江南人不信”的感慨诗句。

  不过,今天跟团的众多游客,情绪往往被导游引领。山路上,这位边走边回头的小伙子首先说起的古人,竟然是有落雁之美的王昭君:走过雁门,远嫁陌生的关外,故园渺渺,相见无期。渲染都有自己的方式,导游更是门里人。我忽然想起当年讲授现代文学的老师说过:昭君出塞,两行挂在脸庞上的泪水,是擦不去的;擦去,有悖真实。琵琶弦上作胡语,独留青冢向黄昏。后人的解读,广为接受,已成同感,每一次触碰,就会共鸣。

  入关出关,过客的身影,从未中断。其实每个人都是长路上的过关者,处境不同,命运不同,场景亦不相同。遥想那时雁门送别的情景,鼓声,定然是沉重缓慢的艰难情绪。

  岁月远去,刻痕犹在,站台犹在,作为诸多往事的发生地,雁门关的鼓声,从来都是多种音符的交错回响,当商队的驼铃逶迤而来,山门大开,开市的锣鼓,敲出了安定的城楼,互通有无的商机。

  雁门关铁门外保存完好的榷场,空间不大,商铺紧凑,当时和平繁华的景象,恍在眼前:北地的牲畜、皮毛;南方的丝绸、茶叶、布匹、粮食等,源源不断地在此交易。乾隆年间官府立于关帝庙前的一块晓喻分道行走的碑文,从一个侧面折射了万商云集的盛况。雁门关不仅是汇通天下的通商口岸,也是我国早期交通法规的诞生地。

  坐贾行商,在雁门关都有迹可循。明清时期,晋商由此外出,过张家口进入游牧民族生活区,抵蒙俄边境恰克图,将茶叶等商品销往蒙古、俄罗斯,带回当地土特产。万里茶道走雁门,这里成就了晋商数百年的辉煌。

  关山飞度,时过境迁,今天随意东西南北的入关者,轻松愉悦的留影式游览,比比皆是。仰视间,无不惊叹崇山峻岭中,这古朴凝重的建筑,人工创造的奇迹举世无双。我曾走过皖南青山绿水间的古村落,白墙黛瓦,小桥流水,柔美的氛围,田园风味浓郁的画里人家与连绵的群山相映成趣。眼前,地处北方、控制进出山路的雁门关,其威严雄伟的风格,分明是一种充满阳刚之气的语言,用时而严肃、时而深沉、时而舒缓的语调,讲述雄关漫道的故事。

  战鼓成排,旌旗猎猎。登长城之楼,信手擂响面朝万里平川的大鼓,放飞情思,交给漫山遍野的喜悦音符;转身时,放开眼量,神游天地苍茫的旷野。导游介绍:出关后,西北方两百多里处的杀虎口,就是过去外出谋生者必走的“西口”。说完,短暂的沉默过后,深情地唱起了《走西口》的歌谣。歌声,将人们带入情境,那种发自内心、难舍难分的情感,天长地久,比草原广阔,一望无垠。

  雁门关静静伫立,凝神谛听,此时和风中再无仰天嘶鸣的战马,再无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危急时刻。这里,完全不同于前朝旧曲的鼓声,传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