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怡
认识散文诗人彭桐有一些时间了，他是一位高产的作家。彭桐首先是一位编辑，他在阅稿之余，一直笔耕不辍，他有一种拓荒牛的精神，不断开垦属于他的散文诗的土壤。终于，这本作品集在2024年7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顺利出版。无论从书名《窗》还是散文诗的标题，均为单字立论，彭桐的创新意识给人耳目一新。当然，要真正了解彭桐的散文诗还需要去读他的作品。这本散文诗集分为“大自然”“动植物”“生活圈”“社会潮”四辑180多个篇章。在此，我仅就读其散文诗略作漫谈而已。
散文诗注重对事物特征的描写，是语言接近诗的一种体裁。他的散文诗题材广泛，有通过自然物象传递出自我价值导向，也有来自生活的体验反映出社会现实。“大自然”篇章，彭桐藉以自然气象反映出其人生价值观。谈天，他认为人应有豁达的胸怀，心存济物。说地，追溯天是世间万物之母。在彭桐笔下，山象征人的品格，风乃人间信使。这些诗一般的语言意味深长，蕴含美的艺术，也给人带来启发意义。如写海，作者抓住海的辽阔，赋予大海绵长的诗意，衬托出海宽广的胸襟。
彭桐的散文诗充满活力，意象中渗透出内在积极的力量。“枯木会再逢春，低谷会迎高峰，世界沉寂后也会再现繁华”（《冬》）。冬天是冰冷的，往往给人冷峻，彭桐以一种生机勃发的气象营造出积极的力量。无论冬有多冷有多孤单，他保持着一颗温热的心，在一种冰冷的现实中，彭桐的文字显示出乐观的一面。“昨夜属于过去，把所有的忧伤和疼痛遗忘；今晨属于未来，有光明和前途在等待”（《晨》），积极的要素泛荡其间，从某种意义上，彭桐在散文诗写作所传递的思想意识上秉持一种乐观主义的心态。
散文诗集《窗》融合了彭桐对思想的思索和对人生的思考。《夜》中黑夜与光明是地球的两极，因为有夜，光亮才显得更有意义。作者以夜为蓝本诠释出从孤独中来，“最终走向更深处的孤独与静寂。”彭桐以浓墨般的黑书来形容夜，并认为书写夜有无限的可能。他视夜晚为人生底色，将自己潜于无边的夜色中，譬如，人生更像一本深邃的书。
彭桐善于观察生活，他以诗性的语言透视出对生活的理解，哲理性是彭桐散文诗的一大特色。如《礁》，面临巨浪拍击，他笔锋一转写道：“清正的雨水，不时来把你的礁面冲刷洁净。”他在事物在遭遇破坏之中构建起某种平衡，写礁石突出礁经得起风吹日晒和恶浪来袭，彭桐以诗意坚守美好的一面，传递出希望、正直、勇敢的积极力量。作者在《崖》意识到“被逼近悬崖，只有绝对反击，方是唯一活路。”他在险要的处境中由物及人联想到人安顿的肉身之所。与其说彭桐对事物具有忧患意识，毋宁说这是他对生命的体验，在危机中有着自觉的防御意识，他向人类提出亚健康的警醒。
第二辑主要围绕动植物的抒写，拓宽了散文诗写作视野。彭桐写动物的篇幅具有自然气息，意境开阔，且不缺乏思想深度。《鸟》人与鸟都有自由的向往，通过对比的手法呈现人与鸟的生存秩序，谱写出人与鸟在天地间同为一体。“你并不如风时时出现，你如隐士隐入阡陌和人潮”（《鹤》），这浮现出隐士的思想意识。“你堪称鸟中之王，只选择蓝天为伴，不屑于与接近地面的众多鸟雀争食、争舞、争宠”（《鹰》）。鹰保持孤独的个性遨游于苍穹，不追随流俗因此没有被一般的世俗所同化，这具有现实意义。有别于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人类在残酷的竞争中也面临类似的问题，作为有思想，有主见的生命个体，保持独立性才能避免陷于流俗。
彭桐写《竹》多了恬淡的情愫。在彭桐笔下，竹是脱俗的：“心有竹，有礼有节，顿时两袖清风。”他从写竹中映现出乡居时代朴素的友情。又如“我管不了花事，也不擅长以酒论英雄，我独爱茶经”（《茶》），彭桐的散文诗在不少地方坚守着恬淡美好的情愫。
在写作手法上，彭桐善于采用借物喻理。《井》是乡愁的呈现；《潭》是彻照人生的一面镜湖；《瀑》蕴含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瀑是刚强与浪漫的合体。彭桐的散文诗对意象的描述，他贴近事物的特性展开抒情，揭示出深刻的生活哲理。读彭桐的散文诗，也许在不经意间读到某些段落，你会觉得有如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生活的博弈无处不在，我们在生活中常说人生如棋，不时或会陷入迷茫。从《棋》中，却可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彭桐劝勉人要对博弈的另一方保持尊重。“好好活着，好好吃饭，好好思考，好好运动……真的，你不必计较到底是谁在布局，也不必探究如何静心布局，有生之年，你当从容持子！”人们苦心冥想的困惑，作者以透彻的说理给人当头一棒。以自己对人生的了悟所积淀的深刻思想贯彻在散文诗中，这是彭桐散文诗的魅力所在。总体来说，彭桐的散文诗概括力强，针砭时弊观点鲜明，具有现实性、时代性等特点。
“生活圈”一辑汇集了作者对人生的感悟。他在生与死的话题谈论间豁达而洒脱，道尽人生百态。《门》是一篇具有思想的散文诗，作者从光明之门到黑暗之门，从门外风雨到门内乾坤，从不同的门透视人生世相，可谓“古往今来，大千世界，生死轮回，浮华如梦，机关重重，门道多多。”
彭桐对人性有透彻的认知。《刀》《枪》《剑》《炮》反映出其对人性的熟知，这里面有现实社会当中他对人与人之间充满计算的揭露，如写《刀》：“最怕的不是笑面虎，舌吐剑者，而是藏刀于心的朋友。”面对人性中存在狡诈的一面，彭桐显然崇尚道德与正义这把闪耀着人性光明之“刀”。这些篇章，从其寓意上，实则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彭桐的散文诗亦凸显出他的乡愁意识。“虽然你的衣领贴着城市的标签，但你心里流淌着乡村的血”（《村》）。源自上世纪末叶，大量农村人口在时代大潮向往城市生活，当物质发展到一定程度，追溯生命的本源，人们对乡愁的呼唤日益浓烈。他说：“有村才有怀旧，才有乡愁。村是农家人与城里人共有的根。”从城市的角度遥望乡村，对乡村的情感寄托，彭桐深具一种大情怀意识。
“窗”是一个明亮的词汇。窗寓意美好，窗分为外在可见的景象与内在澄明之境。彭桐领悟“智慧在虚无之处，开实有之窗。”他深谙智慧的奥义，有，从无中来。可视之窗与内心之窗，心窗更接近真实的自己。彭桐以窗为参照物，给读者提供了一个自我观照的哲学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