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长的海堤停了那么多的房车
他们从北方来，那些外省车牌
被刚挤出云层的阳光，照得
炫目晃眼
他们在车厢避风的一旁升起烟火
炉灶里蹦跳的生猛海鲜，一定是
现捞现煮
在等开饭的空隙，那个戴鸭舌帽的老头
躺在一张沙滩椅上，静静望向远处海面
是在倾听浪涛的演奏，或是海鸥的独唱？
此时，不知他的脑海里是否会跳出
海子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
风很大，浪很大
海滩上那排礁石，在冬天愈加冷峻
一个个U型浪从远处野牛一样撞过来
即刻裂开万千朵珍珠般的雪浪花
而一对身穿婚纱的新人
那么从容，那么淡定，那么勇敢，那么开心
可是要让大海见证他们最浪漫的爱情？
那个年轻摄影师在礁石上跳来跳去忙碌
额头的汗水被海风抹干又冒了出来
路过的一位诗人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
咳，他们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谈恋爱！
3
你爱看沙滩排球吗？那边的比赛开始了
天这么冷，他们竟穿得那么少
跳跃，俯扑，翻转……身上沾满了沙子
比赛不是很专业，但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过来围观
那个开沙滩跑车的帅哥也停了下来
连海风和海浪也都涌过来喝彩
你听，“欧——欧欧——”
海鸥也在空中不停喊“加油！加油！”
4
不要以为冬天的大海人迹稀少
不要以为大喊大叫的海风能吹少
海上的渔船
那些勤快的渔民照样在冷风中早起
盏盏渔灯照亮冬天的一条条海路
海边的晨跑者，都见过他们返航的时刻
张张渔船披满霞光，驶进码头
即刻被趁早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热气腾腾
恨不得将水淋淋的大海全拎回家
没人知道鹭鸟
上班的地方有多远
太阳慢慢爬出海平面
刚洗完半张脸，早起的鹭鸟
便开始出门，一只接一只
从红树林深处飞出
没人知道鹭鸟上班的地方有多远
直到夕阳即将坠下大海
她们才陆续回到家里
你看，最后归来的那只白鹭
站在高高树顶上，一下一下扇动翅膀
不知是想要将落日扇得更亮些
让天色推迟点暗下来
还是想将夕阳早点吹熄
累了一天，她们要早点休息
红树林演奏会
中午，海水退潮了
在海水里浸泡了好几小时的红树林
一下子长高了许多，裸露的淤泥
便是一方巨大舞台
一场演奏会即将开始
最先出场的是蟛蜞和招潮蟹
它们搬出一架架古筝或竖琴
用一只只螯足自弹自奏
接着是弹涂鱼，一条条从洞穴里爬出
（有的为了更张扬，纷纷趴在树头上）
一张腮帮就是一张牛皮鼓，一鼓一收
响声短促而有力
那些蚌贝们本身就自带乐器
不是钹就是锣，可击打的声音
都不怎么响亮
反而是海鸥，不喜欢站在舞台上
只在远远的地方叫鸣
声音就能穿越整片红树林
而立在树顶上的白鹭，高贵而优雅
一看就知道是演奏会的指挥
演奏会每天都在红树林上演
可听众并不多，你瞧——
当我迈出脚步走近，它们就立即停止
当我一停下脚步，演奏声又马上响起
红树林讲解员
你看你看，这个渔村小女孩
熟练的普通话海风一样纯正
皮肤却古船木一样乌黑
（天天在红树林里导游和讲解
太阳晒的，海风吹的）
她懂的竟那么多，对整片红树林了如指掌
指着红树干上的一条条嫩枝
她说，这不是枝条而是气根
是用来呼吸和歌唱
像不像演唱会上舞动的指挥棒
又指着树顶上一团团花籽说
红树的花籽都喜欢旅行，被风吹落
就随着潮水去旅游，累了就扎进淤泥
落地生根，几小时就萌叶长枝
生命力多像我们海边人
我望着眼前这位小女孩
正午强烈阳光下，大滴的汗水
从她的脸颊淌流而下，滚落在
红树林黑黝黝的淤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