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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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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读《平凡的世界》

日期: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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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5版:阅读+ 文化       上一篇    下一篇

  这些年,如果还有哪一本书能够打动我,并且长时间地停留在我的脑海里,那么,一定是路遥先生的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

  我的家乡是粤西一个小村子。那里除了广袤的黄土地,就是干不完的农活。正月还没有过完,人们就开始下地干活。

  父亲逝世时,我读小学三年级,我哥读高三。两个姐姐只好辍学回来帮助母亲干活。第二年,我哥考上大学,去了外地上学。家中的担子更多是落在两个姐姐和母亲的肩膀上。三年后,我哥毕业,分配工作在县城。然后,我随我哥到县城读书。这时,我已经是一名中学生。这年暑假,随我一起回到我们乡下老家,还有我书包里一本书。它就是《平凡的世界》。

  回到家里,我看到两个姐姐和母亲,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然而,家里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两个姐姐和母亲的劳动,不是不勤劳,也不是不得法,而是种出来的农作物,根本不值钱,有时不得不贱卖。这时,我的心情就异常沉重。我想:难道这就是我们农民的命运吗?这就是我以后的命运吗?

  白天,我随母亲和两个姐姐下地干活;晚上,我伴着煤油灯,挑灯夜读《平凡的世界》。只有这时,我才会忘记白天的辛苦和劳累。我觉得路遥先生是在写我,写我的家人和写我的生活。

  如果说,当初我把这本书从县城带回来,仅仅是作为一本消闲的书,那么,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更愿意把它当作精神食粮。

  至今,我还记得:在那个没有手机,更谈不上网络的年代,一个多愁善感又酷爱读书的乡下少年,借助《平凡的世界》,让辛苦劳累和沉闷乏味的乡下日子,是如何变得充实和快乐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阅读《平凡的世界》。

  此后,若干年里,《平凡的世界》非但没有从我的记忆中消失。相反,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它。

  时间来到2000年前后,我哥因为单位效益不好,办理了停薪留职去了海南。这时,我已经不念书了。我先后到过广州、珠海、中山、深圳等地,辗转多地,蹉跎了岁月,消耗了青春,一无所获。

  一天,我哥从海南回来,他把我带到海南。他帮我找到一份工作。我的工作是养虾。虾塘是建在海边,离村庄和城镇有一点远。周围都是一些乱葬岗子,有旧坟也有新坟。虾塘四围还有一些落叶松树,月亮忽明忽暗时,黑影幢幢,阴森又恐怖。工人就住在虾塘的四个角落。房子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简易的木板房。木板房又低又矮,每个房间非常小。上面是沥青瓦,夏天闷热得像烤炉。

  这天晚上,又轮到我守夜了。吃过晚饭,天也黑了。我提着灯和拿着袖珍式收音机,向养殖场中心位置,专门为看护虾塘而建的高脚楼走去。我到了高脚楼,先把另一名员工替换下来,然后我开始转动探照灯,360度无死角地照一遍虾塘。此后,每隔10到20分钟照一次,全夜不间断。在确保虾塘没有异常的情况下,我开始拨弄那台收音机。收音机的信号时好时坏,能收到的节目有限,只有过了10点,才接收到一两个节目。

  养殖场的生活很苦很累也很枯燥。场里除了一台电视机,基本没有其他娱乐设备。电视机的信号也是时好时坏,能接收到的节目同样少得可怜。

  有时,我埋怨我哥不该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但看到我哥也很辛苦,我又心疼起我哥来。我哥作为养殖场技术员,他不但要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还要为我们几个工人的吃喝拉撒操心。

  那晚10点后,我在拨弄收音机时,无意中收到长篇连播节目,正在播出《平凡的世界》,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当李野默先生用他那富有磁性的男中声,读到:那是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我的眼泪立马流出来。那是激动的眼泪,也是苦涩的眼泪;既是对名著深深的挚爱之情,也是对自己颠沛流离的过往和辛苦劳碌的现在,心生感触。此后,我每天晚上都准时收听长篇连播节目。我不再抱怨工作,也不再抱怨命运。

  这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是我人生中少有的一段快乐的时光。

  这是我第一次收听《平凡的世界》。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到2015年。这一年,我还在四处打工。这一年,2015年版电视剧《平凡的世界》开播。但是我哥,已经离开我整整7年了。在这7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他。我哥属于英年早逝,我痛不欲生。

  某一夜,下班回到宿舍,我看到工友手持手机在观看电视剧《平凡的世界》,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当看到忠于原著的画面,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回到有父兄庇护的日子,回到那个只有团聚没有离别的日子。

  这是我第一次观看《平凡的世界》。

  匆匆这些年,虽然在物质上我不是成功的,但是在精神上我是充实的。感谢路遥先生,他为我们创作出一部伟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