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声音
在踏板发明之前
缪伍德用膝盖触碰推杆延音
更早之前
人们仰起头用嘴巴歌唱
应和着海浪声
张开的嘴巴
喉咙深处是不可测的黑
牙齿是月光样的白
就像钢琴的黑键和白键
弹奏在鼓浪屿的黑夜和白天
当我说起钢琴博物馆
就像说起了不朽
不朽的琴身和琴键
不朽的音乐家
不朽的桃花心木
瞧！
陷入思乡病的科勒德
在琴身画满
不朽的红鸟和白鹭
装在酒瓶中的女人
那些女人喝完了酒
就把自己
装在空了的酒瓶中
然后，和酒瓶一起
变成纸上的一幅素描
素描越积越多，摞在一起
就像许多女人
许多酒瓶
摞在一起
她们喝进身体里的水
像海水一样
倒灌，到纸上
越来越多
淹死了画家
而她们活着，被水包围
像坐在海底的鱼
喝着海水
深夜弹木吉他的男孩
他热衷于扫弦
热衷于将拇指和食指
交叉成十字架
再让它们以四十五度角
朝上或朝下
经过木吉他的弦
就像漆黑的夜里
草原的风以某种角度
经过奔跑的马蹄
发出嘶鸣声
弹吉他时他关上房门
试图将整个世界关在门外
只在屋里留下一把木吉他，和
一支《七里香》
我站在窗前
听到弦声时急时缓
而窗外台风，也正以扫弦的姿势
经过前进一路
风携带的雨点很急，和弦声一起
敲击我的脸颊
极似雨打芭蕉
我想起此刻山坡上的七里香
理想生活
我的理想生活：
读诗、写诗，或与人谈论诗
如果可以
让我在夜里梦到诗
早上醒来，能在一只鸟的歌唱中
写下几行迷人的诗句
那只鸟最好是用鲁米的芦笛
吹出妙音
它吹一句，我接一句
当我起床
我梳理着策兰钟爱的那种头发
属于母亲或恋人的，那种头发
出了门，我想遇见你
我们可以谈谈辛波斯卡，以及
她和植物间的秘语
马路上，我想看到
所有的人用诗的节奏迈出脚步
只在遇见喜欢的人时换行
如果有一辆洒水车来
它可以一边唱一首诗
一边洒我们一身
一首诗的诞生
一些词语在意念中飞舞
她抓住它们
用真实的手揉捏、拉长或抛甩
多余的部分
她用常用的菜刀切去
有时她像剥开豌豆荚一样
轻易找到果实
有时那材料如石块般坚硬
她大力用脚踹
或气恼地逃离，归来
再用凿子一点点凿
那扬起的灰尘
映在风雪夜
她像极了一个归人
死亡及其他
一个人离去或死亡
让我们再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想想我们自己
出生时呱呱而叫
安眠时却要失去声息
想象雪粒敲打在玻璃上
第二天打开门
雪堵在你的门口
铺满整个天空
你一仰头
雪粒钻进你温热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