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还可以再涨（组诗）

1. 扬州记

五月里，去看运河博物馆

中途就下起雨来

雨下得不小。走不快了。仿佛一个幸存的挖河工

第一次回到了老河道

那么多的人，携儿带女，把作为火种的打火机

留在安检处。不断进入一艘巨大的船

看到那一截大运河河道，那些沙砾、蚌壳、碎瓷

仿佛当年，赤裸的双脚再一次踩着冰凉的淤泥

那些待发的漕运、盐运，以及运送粮食、草料的船只

将古老的涟漪倒映在扬州

扬州也是一座更为古老的博物馆，收藏着那些书籍

碑刻、陶瓷器、金属器。收藏折断的铁锚和号子

有人还冒雨去了文峰塔、大运塔、天中塔

回来之后，衣服和眼睛都湿漉漉的

不能走得太快，作为挖河工和船夫的后裔

我们都有一双老茧层叠的脚板

在扬州，烟花三月有折不完的柳。五月的瘦西湖

有听不尽的昆曲。在绵绵雨丝中

我们坐在灯影影绰绰的画舫，现在，整个扬州

都在江南的水上了

2. 春水还可以再涨

太平桥记得，春天来得不早也不迟

在珍珠塔的塔尖上

思本桥记得，那些水轻装返回

仿佛还是夜晚，戏台下的人还未散去

长庆桥记得那些小船，摇橹的人

一些落下的树叶，轻轻落在坐船人的肩头

行走皆流水。满镇的清风。沿河的长廊

月光隐约之处，红灯笼可以一直亮

吉利桥记得，一棵老香樟弯腰向水的样子

水一阵一阵拍打着台阶

富观桥的清晨，落了一些雨丝

乌金桥的黄昏，再昏暗一点，可以听见鼓响

我拍下的一座桥，不是渡船桥、小本溪桥

也不是中元桥，但我记得桥上头上簪花的人

在同里这样的古镇，容易迷路的人，

可以记得退思堂。不要在水边呆太久

那些水一荡一漾，太清了，仿佛那样的时光

真的存在，真的是你一生在追寻

3. 漕运之歌

作为盐和鱼的故乡，一座淮安城

被四条河流穿身而过

一条盐河；一边黄河故道；一条里运河

另外一条，是新的京杭运河

没有月光的时节，它们一边流淌

一边会交谈些什么

在下着雨的夜晚，古码头、漕运衙门

会不会再一次苏醒。那时节

盐运船正结队穿过一座桥梁

驶往古清江闸口

几名坦露臂膀的汉子，正奋力转动

沉重的绞盘，缓缓提起闸门

作为盐和鱼的故乡，四条河流

一起穿过淮安城古老的灯火

那弓在河边浣洗衣服的女子

和年轻的制盐工，年老的船舵手

互相是一种什么关系

4. 常州

公元1581年，运河从文亨桥进入西水关

千果巷代表了古运河繁华的一部分

我们叫它青果巷

我们来的时候，大运河上的船舶更密了

青果巷那些故居关闭着

成为常州最为幽静的一部分

梳篾坊青丝一缕

穿宽大衣服，头上插着梳篾的女子

在巷子里慢慢走，我们跟在后面

时光不知不觉来到20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