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长脚的鱼儿，乘夜色悄悄
向上回溯。有没有人
把舟子悄悄弯在下游滩边
对于此一条河终日不动声色
它献出的美，无以尽数
它带走的衰老，在古老的傩中回魂
4. 尹珍
向石头施以仁
在一场大雨之后
向河水施以爱
在一场山歌会结束之后
每一年腊月，傩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生生死死都演化在其中
戴杨柳面具的大巫。戴香樟面具
的小巫。高原从来就需要
一种深刻的教化。云生梯田，
月照岩上。最后熄灭灯盏的人家
最为勤劳。越是陡峭的山路
越能考验行走的人
5. 崖上歌
——和潘自力歌曲《石头姑娘》
门后的灯火。岩上的月亮
照一条小路转弯上坡
放一块石头在高高崖上，近的小城叫道真
浮云的梯田叫南川
放一个姑娘以石头为家，她为爱而生
亦为情而死
抬头百尺近于天，低头三尺有神明
神接受香火的地方就在路旁
小庙一座，五个相貌古怪的神仙
为等待而生的姑娘。一定来此拜过
在石窠内烧过香，她的哭泣，类似于
林间沙沙的微雨
她的期待，化作崖下枯白的乱石
青白的火棘花也谢了
这盛产民歌的古国，也有无法
抵达的圆满
这事关爱情教育课的平模山
也是深谷抹不去的清凉
晚来的人，终将错过一场伟大
的等待。在纵目眺望中
江水上演的悲欢，一首歌的婉转
还远远不够
在副歌中，洞箫是笛子的忧伤
琵琶有琵琶的怅惘
6. 所谓善
我见过最大的眼睛，是两双牛眼
只要几天，五月就要成为过去
它们隔着木板，它们有些胆怯
有人走近一点，它们就向里退一些
7. 道真记
是五月天气。还需穿着春天
的衣裳——
河水穿城而过
夜晚的河水安静极了
灰色的石板上，镌刻了
面具狰狞的傩神
我们在黄昏后出门。我们去挂红灯笼
的地方喝酒
出来进去淋着小雨。杜鹃努力
保持着嫣红
在道真，不是喝茶，就是喝酒
小城安静而温暖
我失手打碎的一个杯子
仿佛余数不多的时光
它们透明、简约，水一样藏在山中
当你寻找，它们和云而生
它们离去，它们道别如
崖上的杉木
8. 凹地
一边是猪舍，这笨拙的邻居
生来不会唱歌
一边是炊烟，白生生的，怯怯的
如走远亲的表妹
年轻的母牛妈妈
护着小牛犊
它们都有一双大眼睛
水汪汪一片
它们低声叫，是在安静的午后
它们反刍，是在月亮爬上了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