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平
夏日的黄昏,我常常站在露台看归巢的小鸟。那些掠过天空的身影,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麻雀。它受伤后被我捧在手心,羽毛蓬松得像一团绒絮,却再也不能腾空飞起。这时望着暮色中自由飞翔的鸟群,突然惊觉,原来我也被困在这样的困境中——从前被父母庇护得太好,如今面对风雨,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茫然无措。
在记忆里,我的人生就像一盆被细心修剪过的盆景。爸爸用他宽厚的肩膀挡住所有的荆棘,妈妈用温柔的双手抚平每一道褶皱。升学、找工作,甚至生活中的小决定,都有他们在耳边指点。那几年的我,生活在温室的恒温里,看着外界的风霜,总觉得隔着一层朦胧的纱。直到有一天,现实的风暴突然袭来,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抵挡的力量,就像被人突然抽走支架的藤蔓,一下子瘫倒在地。
起初,我陷在自我怀疑的泥沼里,爬不出来。夜里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画面:毕业典礼时,别的孩子忙着投简历、四处面试,我却在父母的安排下,顺利走上早已铺好的路;朋友开始学理财、规划生活,我却还厚着脸皮享受着父母的补贴。那些从前我认为理所当然的庇护,如今都变成了锋利的针,一下下刺着我的自尊。我很埋怨自己的软弱,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改变。
有一天,我在公园散步,看见一只幼鸟从树枝上掉下来。它拼命拍打着翅膀,却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摔在草地上。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没戏了,那只幼鸟又倔强地爬起来,积蓄足够力气后猛地一跃,终于摇摇晃晃地飞回了树枝上。那时,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它颤抖的羽毛上,闪烁着生命最动人的光芒。
这一幕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昏暗的内心。我开始明白,翅膀折断了没关系,最怕的是失去再次飞翔的勇气。于是,我开始尝试迈出第一步:学做饭,从烧焦的米饭到能做出一桌简单的菜;尝试独立解决工作上的难题,就算加班到深夜,也坚持自己找答案;开始规划收入支出,体会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这些看似微小的改变,却让我渐渐找回了掌控生活的感觉。
现在的我,依然会遇到风雨,依然会有迷茫的时候。但每当想要退缩,我就会想起那只幼鸟,想起它在阳光下展翅的样子。我知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不断受伤又不断愈合的旅程。从前父母的庇护,是命运送来的珍贵礼物;而现在独自成长,更是生命赋予的庄严使命。
当春风再次吹过窗边,我终于明白,折翼的小鸟不是永远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只要心里还怀着对天空的渴望,在跌倒的过程中积蓄力量,在挫折中打磨羽翼,总有一天,我们都会重新拥抱属于自己的辽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