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这样写道。“你只能了解你所驯养的东西……但我很担心……如果让自己被驯化，就难免会流泪。”《小王子》中这样写。菲茨·杰拉德和圣埃克·苏佩里告诉我们同样的道理——爱人与被爱都需要勇气。
世间的事，几乎没有什么能像爱这样：总是以极大的希望和期待开始，却往往以有规律的必然，或看似无缘由的偶然而失败告终。这令很多人倾向于认为爱只能听天由命，随机而遇，却并未从理性角度认真思考“爱的能力”这一问题。事实上，正如艾里希·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所提出的：爱是一门艺术，需要知识和努力。“没有真诚的谦恭、勇气、忠诚、自制，就不可能得到满意的个人的爱。在罕见这些品质的文化中，获得爱的能力注定是一个难以达到的目标。”
爱之所以需要勇气，是因为每个人都是具有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是否爱、如何爱都基于自主选择，而非被强迫的结果。当人成熟到足以明白爱是一种永恒的活动，而非“坠入爱河”的瞬间快感，最初的惊奇和陶醉终将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对立、失望和厌倦，此时还会选择去爱吗？当我们的社会文化奉交易盛行、物质财富为首要价值时，爱会如同成就、名望、金钱、权力一般令人如饥似渴，或者成为凌驾于其他的终极奢侈品吗？当人们决定去爱，是否明白爱主要是“给予”，而不是“接受”或“索取”？更重要的是，成熟的爱是在保持自身尊严和个性的条件下的结合，爱将我们与他人联合起来，承认自身价值，保持自身尊严的同时，也接受并鼓励对方如此。如果说关心、责任、尊重和了解是我们在爱中必须给予的，那么前提应该是愿意给予的决心，和相信自己可以给予的勇气。毕竟，爱是一种意志行为，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向另一个生命作出完全的承诺，而不仅仅是一种强烈的感情。
人类具有天赋的理性，这令我们得以认识到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这一本质，与外界的沟通和连结会一定程度地将我们从孤独中解放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不可回避的分离。这是我们基于理性可以判定的任何一段关系的趋向，也由此确信无论人是否身在爱中，无论与所爱之人缔造的堡垒有多么坚牢，孤独都会一直存在。在人们短暂的生命历程中，最令人深感无力的莫过于此，但人何尝不是一直走在分离的路上？否则怎会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之种种苦楚？但如果能在认清爱的真相后依然选择去爱，是否也不失为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
如果我们看得够深，便会发现每个人最终的、最实际的需要就是爱，即便随着社会的发展，对爱的观念会发生变化，但身处所有时代与文化中的人都不可否认，爱是生命中最核心的事物，也是人们探寻自己与他人心灵的隐秘的必经之路，即使这条路上充满了变数与挫折，但唯有通过这种主动的洞察力才能令我们了解自身，了解他人，了解世界。正因为此，对爱的真谛的探索从未曾停止，也从不应停止。
（作者系策展人、文化公司创始人、福田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