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荣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很小的时候,每当外婆给我念起这首富有川味的童谣,年关就要近了。过年,孩子们都要穿新衣和新鞋子,还要吃糖果、炒花生、汤圆等等,关键还有压岁钱。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过年时能有一双手工新棉鞋是多么幸福。那时的家庭几乎都是多子女,家家户户都能找到几位擅长针线活的长辈。她们的手仿佛被赋予了魔法,能将一块块平凡的旧布料,一针一线地缝合成结实耐穿的布鞋。每一个家庭的旧衣服都能派上用场,当子女们的衣服都破旧了或短了就拿给弟妹们穿,弟妹们都不能穿就拆开整理。薄一点的棉布洗净存放好,可以给孙儿孙女们做胎衣,厚一些的布料洗净晒干用来打布壳子。每一块旧布,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也蕴含着人们对生活的珍惜与不舍。
打布壳子要选天气好的时候,只见外婆将面粉做成比较稀的糨糊,在一块木板子上刷一层糨糊,刷一层旧布,大约铺四层布,再晒干、压实,形成厚厚的鞋底胚。外婆托人去家乡安居坝找笋壳,即竹子上的外壳,用来打鞋底与鞋帮。妈妈先画出鞋垫或者鞋帮的图案和大小,接着用剪刀剪出形状。外婆再把笋壳剪出与布料相同的形状,将布与笋壳粘好,然后才开始用麻线或棉线,一针一针纳鞋底。白天家务活多,往往都是夜深人静时,外婆才有空戴上她的老花眼镜在煤油灯下做手工活。鞋垫厚实,也需戴上顶针,但一不小心,手指就会拉出口子,鲜血直流。
为了让五个外孙都能穿上新鞋子,外婆费尽了心思。春节过后就着手准备第二年的纳鞋之事。冬天一般是做棉鞋,平常就做单布鞋。鞋面要选择颜色好看一些的布料。一些布是在市场或缝衣店买的边角布料,特别是凭票供应的年代,要想做新衣和新鞋是要费许多周折的。有时,外婆还会在鞋面上绣上几朵小花,或是几个简洁的图案,既增添了鞋子的美感,也寄托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当鞋帮与鞋底都做好后,就是切刀与缝合。每一刀,都凝聚着外婆和妈妈对我们的爱。
缝合时,则更是考验她们手艺的时刻。鞋底与鞋面之间,需要用细密的针脚牢牢地缝在一起。每一针,都承载着对我们的关爱与呵护。在缝制的过程中,外婆还会巧妙地利用一些工具来辅助。比如,用顶针来顶住针尾,以便更容易地将针穿过厚厚的鞋底;用锥子在鞋底上扎出小孔,以便针线能够顺利地穿过。
每当我们穿上新衣服与新鞋子在街面上蹦蹦跳跳的时候,都会引来街坊邻居羨慕的目光。王奶奶故意问:你们的新鞋和新衣谁做的啊?我骄傲地回答:当然是我外婆和妈妈做的呢。那一刻,我们的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我参加工作后外婆还给我做新棉鞋、棉衣。她每天有空就坐在门边绣花、做胎衣,一双手根本停歇不下。那个年代,一家八口人,一年光棉鞋与单布鞋加起来就是16双,每人还有单衣与棉衣。可以想象我亲爱的外婆是多么的勤劳,有外婆的陪伴是多么的幸福和温暖呀。
过年了,那些关于新棉鞋的事时常在我心中浮现,幸福,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