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勋
去年11月,马来西亚女作家朵拉凭《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包椰浆饭》荣获年度花地精品奖。承蒙友人郑瑞源牵线搭桥,我组织宝安的作家与她进行文学交流。交流之后,我惊讶地发现,朵拉还是一位画家,她在世界各地举办几十场画展。她向我展示诸多画作,每一幅都让我心生欢喜。在那些画中,我能同时领略到中国画的意境、南洋画的风情以及西洋画的精神。于是,我以“中国画为皮,南洋画为肉,西洋画为骨”来评述她的画作,认为其具有多元融合之美。
朵拉的画作,从皮相来看,处处彰显着中国味。画中的内容,也以中国式的花鸟鱼虫居多。中国画强调以线造型,通过线条的粗细、长短、曲直以及疏密等丰富变化,来精准地勾勒出物体的形态、质感以及神韵。朵拉笔下的线条,流畅自然且有节奏感,恰似书法中的灵动笔触。比如画一朵花时,她能用纤细而富有弹性的线条勾勒出轮廓,叶子仿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意境营造是朵拉画作的一大亮点。她能用简洁的元素构建诗意情境,这应该得之于她的文学之功。她还用大量留白,让观者的注意力聚焦画面主体后,还能提供发挥想象力的驰骋空间,此处无物胜有物。
她讲究随类赋彩,以色彩来表达物体的固有属性和情感氛围,而非追求对现实世界的逼真还原。她笔下的色彩给人舒缓柔和之感,深具东方韵味。比如她画中的绿色,不是那种过于鲜艳刺眼的绿,而是如同春天刚刚抽出的新芽般清新淡雅的绿。
在随类赋彩上,我却察觉到了朵拉画作中浓郁的南洋味,即我说的“肉”。毕竟,朵拉身为马籍华人,南洋文化是她的本土文化。虽说她很少在画中描绘高大茂密的热带雨林、金黄灿烂的沙滩、湛蓝澄澈的海水以及充满热带风情的植物,也较少刻画南洋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画的大多还是中国式的花鸟鱼虫,但她对色彩的运用,却实实在在地展现出南洋文化的独特魅力。她的色彩浓烈似火,洋溢着浓郁的南洋味,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将观者瞬间拽入那片热情奔放的土地。
当你凝视她的画作时,那跳跃而充满活力的色彩,会让人感受到南洋风的热烈氛围。在她的一些花卉作品中,她使用的红色如同南洋炽热的阳光下绽放的扶桑花,鲜艳夺目;黄色则似那高悬于天空的烈日,明亮而耀眼。这些浓烈的色彩交织碰撞,却又奇妙地融合一起,展现出独特而和谐的美感和蓬勃的生命力。
然而,在我看来,朵拉画作的“骨”还是油画,是主观意象与现代主义的融合。仔细观赏她的作品时,尽管乍一看上去有着中国画的模样,色彩也那般热烈,但这些都只是外在的皮肉,仅仅是形似或者神似。或许,这恰恰是她的手段与技术,她要故意让人看到这些表象。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对客观事物的形似或者神似的描绘,而是着力于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与思绪,并将其转化为独特的视觉符号。
在她的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一些花或者杯子呈现出扭曲变形的线条与破碎的几何形状相互交织的画面。这些看似怪异的图形,并非是毫无意义的涂鸦,而是她精心设计或者瞬间喷溢出来的意象。看到这些画面,能穿越画布,直接触及到她灵魂深处的情感世界,引发强烈的情感共鸣与深刻的思考。现代主义的创作理念在朵拉的画作中体现得较为明显,她常常突破和重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以色彩、线条和形状为基本元素,自由进行组合与演绎,创造出充满动感与韵律的画面氛围。就像那一组以荷花为主题的画作,鲜艳浓烈的色彩相互碰撞,奔放的线条肆意蔓延,画面中虽然没有具体可辨的物象,但我们能从中感受到强烈的情感,或是喜悦的狂欢,或是悲伤的宣泄。这种抽象的表达方式,使她的作品能超越个体创作意图,解读出更多的象征和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