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桥板边缘,看身前漫溢的河水越过半圆形石围堰,以半包围的姿态跃入桥下,形成一道拱形小瀑布,然后喷吐着白沫涌向身后,恍然有一种坠入时光之眼的眩晕。
这样的石围堰一共有十个,一字排开,形成一道挡水坝。一个石围堰正对一个桥孔,中间相邻的两个石围堰的堰脚又正好抵在桥墩石上。如是,则堰与桥,桥与堰,貌分实合,互为表里,彼此周全,又各自承担着不同的功能,桥以通行,堰利灌溉。而堰坝与瀑流,板桥与平湖,线条的变化,点、线、面的转换,又弥散出一种抽象的数学之美。
桥墩有九个,每个桥墩上雕刻有一条龙,龙首向上水,龙尾向下水;龙首张扬突出,龙尾敛形内隐。龙首形貌逼真,惟妙惟肖,表情生动,意蕴深长。九个龙首九张嘴,八开一闭,开者吞江纳海,闭者若有所思。不唯如此,更有妙处,这九条横向摆放的龙雕石,首尾粗大,龙身细长,形成九个H形卡座,把两两一组、纵向摆放的十组桥面石牢牢卡住。
好一座审美与实用完美结合的古桥,果真没有辜负我千里迢迢从深圳远赴重庆的热望!
这是九龙桥,位于重庆市九龙坡区陶家镇友爱村大溪河代家滩。九龙桥是一座石构九墩十孔平桥,长二十七点二米,宽一点三三米,高二点一米,墩距二点二米。桥建于明成化年间,相传建桥者为本地乡绅黄玉章,他为了敬谢业师解惑之恩,报答母亲养育之情,感恩两岸乡邻宽容之度,出资修建了这座桥。桥上的九条龙也有讲究,说是黄玉章上有八位兄长,不知何故皆相继早逝,为了纪念逝去的兄长,便在修桥时专门雕刻了八条开口的龙,祈愿兄长们英灵永在,而那条闭嘴的龙则用以告诫、提醒自己少说话、多做事。
此桥原名“独善桥”,取孟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之意,后改名为“九龙桥”,系九龙坡区不可移动文物。九龙桥所在的古驿道是陶家镇通往铜罐驿站和铜罐驿水码头的主要通道。陶家镇的得名也有意思,据传清康熙年间陶氏在陶家镇一带开店,因盛产陶瓷,形成集市,名陶家场,由此得名。
陶家镇历史文化悠久,人文积淀深厚,自汉以来,盛产陶,川东北地域所产陶品,亦经陶家至铜罐驿以船销往巴州(重庆)。“此地陶嘉冠巴州”,诠释了陶家(陶嘉)的另一重含义。2004年1月在陶家镇两座汉代古墓出土了30方珍贵的汉代画像砖,打破了重庆之前无汉墓画像砖出土的历史,也给陶家镇打上了浓浓的汉文化印记。
为此,陶家镇政府在大溪河畔修建了休闲步道,设置了观景平台,沿步道建起了汉文化长廊,系统介绍汉文化知识,涵盖文化、科学、军事、汉学、汉字、汉俗、汉乐、汉服等,还有历史典故中的人物雕塑像,以及陶家镇陶器制作史等。还在附近建起了酒店、民宿、果蔬采摘园、观光农业园。将古建筑保护纳入镇街文化建设的整体规划,统筹安排,统一设计,此举在全国文保事业发展中具有示范意义。
数百年的风雨侵蚀,也使九龙桥出现了多处破损,经妥善修复而能基本保持其原有的风貌,实在是大功德一桩。如今的九龙桥,不再只是单纯的桥梁爱好者的小众目的地,而成了重庆市民和外地游客乡村休闲健身游的网红打卡点。
(作者系作家、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