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翰与泰州
□潘国琴
高凤翰（1683-1748），字仲威，亦字西园，晚号南阜山人，山东胶州人，为“扬州八怪”之一。雍正年间，高凤翰任泰坝监掣官，从此结缘泰州。在这里，他以经世济民为职志,以担当道义为己任；以吟诗抒襟感怀，以翰墨会友传情，书写了一段传奇的人生岁月。
走马上任担盐官
高凤翰出身书香门第，19岁就中了秀才，但参加乡试却屡试不第。雍正六年（1728），46岁的高凤翰应举“贤良方正科”，考取一等，授为修职郎，分发安徽试用。雍正七年（1729），任安徽歙县县丞，职掌文书、谷仓和监狱等，后署绩溪知县。雍正十二年（1734），调任仪征县丞兼泰坝监掣官。
“自古煮海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泰州是淮南盐业的管理中心和集散中心。元朝末年，朱元璋部将徐达攻打泰州时，为“借水路速达泰州”，自长江口开通济川河直抵泰州南门，沟通了长江水系和淮河水系。但巨大的水位落差导致里下河地区屡遭水涝之苦，泰州人不得不筑坝来分隔上下河水。至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泰州筑成西坝、东坝、鲍坝，统称泰坝，往来客货船只及运盐船只必须在泰州翻坝，换船续行。自此，泰坝成为“盐粮集散、物资丰富、舟船泊步、税源充畅”的富庶之地。
清雍正十一年（1733），两江总督尹继善认为“泰坝为引盐汇集之所，各场夹带私盐皆于此售货，稽查抽称不可无专员经理”（《两淮盐法志》），上书奏请设泰坝监掣署，“经管淮南通纲引盐称掣，凡皮票、马簿以及屯船给发验单”(《道光泰州志》卷十一），即负责对往来盐运核查、称重、盖印、签单、纳税，同时稽查通州、泰州两个分司所属引盐偷漏夹带等弊。
初设泰坝监掣署之时，并无衙署，监掣官只在舟中“勾当”公事。高凤翰接任后，作《泰州舟中》：“低篷短棹荡轻聆，近海桑麻别样情。老眼七年共乡县,今朝烟翠见东溟。”描述自己在船上办公的情况。
《道光泰州志·名宦》记载，高凤翰“莅任后，多所创建”。上任伊始，他在北门外西仓大街建泰坝监掣衙署，俗称“泰坝衙署”。《道光泰州志·公署》记载，衙署气势恢宏，南北进深6间，东西纵向3排，厅室51间，占地3000多平方米。坝署落成后，高凤翰手书“盐津总会”四字。高凤翰还写成《建署落成作》，并将此诗与《初至坝上》《河上勾当公事毕还寓》合成《泰坝记事》三首，勒石刻入大门两侧。
衙署落成后，高凤翰对过坝之盐严格执行签商认引、划界行销、按引征课及私盐查验等，泰州盐业更为兴盛。据《两淮盐法志》中“泰坝过掣图”，在泰坝两岸建有马浦、仓浦、板浦、旗杆浦、大浦、郁浦等多处盐铺，数量之多在全国城市绝无仅有，泰坝一度成为泰州的代名词。
除修建办公场所外，高凤翰还监修三贤祠（“三贤”指范仲淹、张纶、胡令仪，乃是宋朝为官泰州的名臣）。祠宇修成后，高凤翰撰有《泰州重修三贤祠记》，旨在树立为官的典范，让后辈官吏有所遵循。
高凤翰在泰坝任职三年多，政绩显著。他的《官肆吏隐堂歌》：“我官尘土官，我吏牛马吏。俨如门市翁，当拒恣雄视。”道出他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为官志向。乾隆二年（1737），因官场牵连，他被羁留扬州候审，突发恶疾，致右手残废。后无罪释放，但不再涉足官场，客寓扬州，以卖画为生。
吟诗翰墨以寄情
高凤翰自幼受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师从同邑名儒李世锡，博览群书，工诗文，擅书画，精篆刻，善制砚，曾得到文坛名宿王士祯的赞赏。
泰州古称吴陵，高凤翰画作上盖“吴陵行丞”印，皆为其在泰州所作。他尤擅花卉创作，蒋宝岭《墨林今话》对其评价：“花卉尤奇逸,得天趣。余曾于虞山得其墨笔蕉菊一帧，极似徐青藤（明代画家徐渭）。”可见，其书画艺术水平高超。
岳墩坐落于泰州城泰山公园小西湖东面，流传着岳飞抗金的故事，历来是文人墨客登临吟哦之地。因敬慕岳飞人品，高凤翰常游此地，多次吟诗，创作《岳墩九日图》《海陵岳王墩看桃花图》《岳墩春晓图》。在《海陵岳王墩看桃花图》的题跋中，高凤翰提及岳墩周围“数十顷皆桃树，每春酣红雨时，士女云集赏之”。山东博物馆藏的高凤翰画作《岳墩春晓图》，题诗《甲寅寒食过岳墩》：“寒食西城见物华，岳王祠外烂晴霞。荒台游侣兼僧侣，茅屋桃花夹菜花。树解画情偏傍水，人忘胜地久居家。我来为爱农桑好，不逐春风问若耶。”诗和画相得益彰，一面寄托哀思，一面壮志满怀，希望像岳飞一样干出一番事业。
在泰州任上，高凤翰创作了很多诗歌，并编定《南阜山人诗集类稿》，自序有“雍正甲寅七月二十有四日，海陵坝署自题”字样。这些诗作记载了泰州的风土人情，不仅有文学艺术价值，也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高凤翰善制砚，收藏砚台千余方。选择佳品镌刻铭跋，将题署的心爱之砚加以收集，著成《砚史》。在泰州期间，他就地取材，以土砖用来制砚，一方旧砚所刻“泰州古澄泥”可以为证。《砚史》中所拓砚图，出现“雍正甲寅高风翰铭于海陵鹾署”“甲寅腊月祀灶日泰州坝署识”等泰州元素。
以文会友成佳话
《道光泰州志·名宦》记载，高凤翰“喜吟咏，暇日与兴化郑燮、邑中王家相、田云鹤辈相倡和”。
高凤翰才情甚高，与寓居泰州的郑板桥交游不浅，两人从1733年在泰州晤面到1748年高凤翰去世，一直保持着深厚的友情。郑板桥常用印章“七品官耳”“板桥”为高凤翰亲手所刻，郑板桥刻“砚田生计”印赠予高凤翰。《板桥集》中有绝句二十一首，第一首写的是高凤翰，板桥集外诗文辑有《题他人画》，其中题高凤翰画达十首（篇）。潍坊市博物馆藏有高凤翰的一幅《风荷图》，上面题有郑板桥的两首诗《观故人高西园画，故感赋二首》，其中“最是采莲诸女伴，髯高风郑笑呼名”，正是两人结伴同游、心情舒畅的真实写照。高凤翰右手残疾，便以左手练习作画，后来他卖画扬州，一时“西园左笔”声誉鹊起。郑板桥写诗：“西园左笔寿门书，海内朋交索向余。短札长笺都去尽，老夫赝作亦无余。”
此外，高凤翰还与“扬州八怪”中的边寿民、李鱓有直接或间接往来，诗画传情，成就了一段以文会友的佳话。
乾隆六年（1741），高凤翰返回家乡，过着清贫的晚年生活。他去世后，郑板桥为他书写墓碑“高南阜先生墓”。
2002年，泰州市海陵区老西河涵闸上建起了古泰坝掣盐浮雕，正面展现高凤翰在船上认真办公的情景供人们凭吊纪念，背面新绘泰坝各处盐官浦和清代泰州盐业分司的部署图，生动再现了泰州盐业的繁荣。
（作者单位：泰州市党史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