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散记
2006年,我到泰州工作,租住在高桥村。从高桥村到单位,需经过莲花三号区、人民公园,大约十分钟步程。租住在高桥村的原因,除了离单位近之外,还有囊中羞涩。彼时的高桥村,拎包入住的单间屋,每月租金在一百到两百元。租金便宜,吸引了五湖四海客。当然,条件也不大行。高桥村的建筑参差不齐,从我住处往北走不远,有条干涸的水沟,杂草丛生。
与高桥村杂乱的环境相较,日子也有静谧闪光之处。租住在我北边的邻居,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她的白衬衫洗了晾在天台上,在日光下泛出浅黄的光晕。我总在揣度她的年龄、职业、情感生活,一次次把她编排到我写的小说之中。还有泰州人民公园,大多时候,我从公园里穿行,在沐浴过鸟语花香后,抵达单位和住处。
我的出生地黄桥镇,也有一座人民公园。小学时候,每年清明节,我都会跟着队伍,到人民公园祭扫烈士墓,听老师讲英雄徐绪奎的故事。不过,公园平常进入,是需要门票的。我每跟我爸我妈提,我要去人民公园,我爸我妈都会说,清明节还没有去够!又要去,去什么去!天呐,清明节去公园,都是统一行动,根本没有赏玩的自由。在幼时的我看来,人民公园是城市的标志,黄桥虽是乡镇,然旧有“泰兴一城不如黄桥一镇”的说法。家中有外地亲戚来,我大抵会问对方一个问题,问他们那里有没有人民公园。如果没有人民公园,心底便对家乡多了一份认可和自豪。
平原上从不缺少河流,没有山形的桎梏,它们更为信马由缰,流经黄桥的老龙河便是如此,它贪婪沿途的景色与美味,一路九曲十八弯。黄桥人民公园是老龙河的龙珠所在,我成年之后,黄桥人民公园免费开放,我一次次站上了龙珠。我不信鬼神,但相信冥冥之中心灵暗示的力量。
后来,我去泰兴城谋生,泰兴人民公园已更名为仙鹤湾公园,是完全开放的所在。每至假日,常与妻儿前往休闲。划船是我们在仙鹤湾公园消费最多的项目。
及至泰州工作,我已三十有五,我惊异于泰州人民公园之大。我手边有本1989年编撰出版的《泰兴一览》,其中介绍到黄桥人民公园和泰兴人民公园,占地分别为二十五亩和五十四亩。泰州人民公园占地二百五十多亩,约等于十个黄桥人民公园或五个泰兴人民公园。泰州人民公园是免费的,初期有限定的游览时间,晚上九点半便要关门谢客。到时,骑着自行车的保安在公园里喊:“要关门喽,抓紧时间走喽。”
2008年,我退了高桥的租屋,将房子买在了莲花一号区,和泰州人民公园紧邻。高桥村后来整体拆迁,有一次,我在人民公园大门口遇着原来的房东,他说,他将房子也买在了莲花一号区。从2006年到2024年的十八年间,我去了多少次泰州人民公园呀!在我的心中,人民公园一直在长,像风中的少年。2011年,人民公园拆墙透绿,再也没有游览的时间限制。土山上的亭子改了名字,原来叫避雨亭,现在叫醉归亭。公园里增加了沙滩,孩子们在沙滩上挖沙、建城堡。公园里出现了黄鼬。有一次,我还在公园附近看到了刺猬。湖里出现了鹈鹕,后来又来了黑水鸡。公园西南侧的灌木迷宫拆除,改成大片草坪。当靛蓝的鸢尾花在水岸渐渐凋零,公园南侧的马鞭草开出紫色的小花。
在2006年的时候,泰州城里的公园,只有泰山公园和人民公园两座。十八年来,泰州城在变化,变大、变强,像一只伸出的拳头,不停地拿出簇新的产品。泰州城的公园在钢筋水泥间,也变得多起来。这些年,我去了泰州太多的公园,城里的或者城外的。祥泰公园、智堡体育公园、天德湖公园、三河湾公园、溱湖湿地公园、天禄湖公园、凤栖湖公园、牧城公园……打开高德地图,在泰州大地上,滨河绿地、公园越来越多,它们包孕了天地间的灵气,像蝴蝶一般,散落在我们经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