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盾记忆
众所周知,“蓝盾”象征着“公安”,而“红盾”代表着什么呢?对于时下刚刚跨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红盾”可能很陌生。
1990年夏天,我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兴化,成了一名肩扛红盾的工商干部,从此与红盾结缘25年。
25年间,工商制服经历了3次换装。历史有惊人的巧合,工商部门每次换装都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节点和工商职能变化相契合。刚参加工作那一年,工商制服由原来的浅灰改为蓝灰。衣服格式也由单一的中山装式增加了稍显活泼的小翻领,小翻领系上蓝领带,配上红盾肩章,工商制服不失庄重更增添了几分朝气。那时,工商部门主要职能由管理集市贸易为主拓展为“六管一打”,即集市贸易管理、工商企业登记管理、经济合同管理、商标注册管理、个体私营经济管理和广告管理,打击投机倒把。由于我是学生出身,理论上应该有点墨水,模样看上去还算机灵,领导便安排我参加办案工作。大檐帽一戴,公文包一拎,自行车一蹬,“嘀铃铃”,铃声清脆透亮,青春扇动翅膀的声音响在兴化城的大街小巷,我开始神气活现地办案了。当时,由于国家正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市场交易异常活跃,难免泥沙俱下。其间,我们查处了不少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的假烟假酒假食品等案件,还按照当时维护市场秩序的总体要求,根据国务院《打击投机倒把暂行条例》规定,查处打击了许多囤积居奇、倒买倒卖的案件,例如倒卖棉花蚕茧粮食等。这些案件查处在当时虽然发挥了很好的杠杆作用,但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明显带有计划经济的制度缺陷。
最令人难忘的还是1996年“4·14”特大走私香烟案。其中的刀光剑影波澜曲折就像电视剧似的。兴化既不靠江又不临海,陆上交通也不发达,按理说发生走私大案的概率应该极低。可1996年麦穗拔节菜花泛黄的时节,一个举报电话像一阵飓风吹翻了小城的一池春水。举报电话声称,近日有一艘装满走私三五牌香烟的船只可能在兴化与东台接壤的蚌蜒河上中转卸货。电话让人将信将疑,更令人惊悚的说走私犯还有手枪。鉴于案情重大且特殊,经请示,工商局与检察院联手查办。经历半个多月的摸排、跟踪、踩点,终于在4月14日凌晨将停靠在蚌蜒河上,正在陶庄镇南柯村附近卸货的装满走私烟的大铁船一举查获,当场查获走私香烟400多箱,货值600多万元。此案当时在兴化产生了巨大的震撼。我有幸自始至终参与查处,至今忆来仍心潮难平恍如昨日。
时间转眼到了2002年,随着工商部门新一轮机构改革,工商所升格为工商分局。我参加工作也有十多年。红盾制服穿久了,愈发感受到使命光荣责任重大,理想信念之火与十几年的工作历练产生了积极的化学反应。历史的车轮已经把中国经济送上了快车道,中国在一年前正式加入了WTO,这标志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经相对完善和成熟,改革开放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工商行政管理职能也由传统的“六管一打”转变为对市场主体的准入、退出、交易和竞争行为进行综合性监管。当时我工作的区域正处在兴化改革开放的前沿,各种经营主体粉墨登场,交易行为良莠不分。打击非法保护合法,助推经济发展成了首要的任务。在当时环保、安全生产要求相对宽泛,普遍奉行先上马后规范的政策背景下,我们提前介入,提供政策建议,为市场主体减轻负担,提高了园区发展效率以及节约和保护了宝贵的电力、环保、土地等要素资源。还记得那年末肆虐全球的SARS事件,工商部门不仅要承担维护市场稳定的重任,还要肩负打击发国难财的生产销售假冒伪劣消毒液与口罩的行为,而我工作的地方正是此类案件的高发区域,多少个不眠之夜,我们巡查于大街小巷,用鼻子闻劣质消毒液味道,用眼睛寻通宵亮灯的黑作坊。当时社会上对SARS的恐慌远超想象,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就像军人一样,周身充溢着随时为国赴死的情怀与担当。
日历翻到了二十一世纪前十年,工商行政管理工作主要围绕优化经济发展方式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开展监管与服务,职能内涵变得越来越丰富了。
可能对应于职能更趋向于专业化精确化,工商制服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颜色由蓝灰色变成了蓝色,工商标志在保留原红盾标识的基础上,添加了葵花饰物和工商行政管理字样的个性化Logo。我也在此时走上了新的岗位,分管全系统的行政执法工作。当时摆在眼前的任务是如何将执法方式从粗放式向集约化转型,执法重点由查处无证无照向公共服务领域的不正当竞争和损害消费者合法权益方向转变。经过三年布局,每年开展一个主题执法活动,全系统的执法风貌、执法能力、执法成果均有了质的提升,某些专项执法创新实践被全省推广。例如我们在2010年开展治理公共服务领域不正当竞争专项执法时,面临许多困难,但我们没有退缩,内练真功调研,外出拜师取经,抽调精干人员组成课题突击小组,以先办成一两个示范案例为突破口然后再全面推开。由于我们准备充分,施策得当,取得了不俗战绩。最成功的案例莫过于查处某保险公司不正当竞争案件。该公司与部分学校合作,利用新学期开学缴纳学费时一并收取某个商业保险,而学生家长并不知情,引起了部分学生家长质疑与信访。我们介入调查后,查实了该保险公司利用学校独占地位强制兜售学生保险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我们查获了保险公司连续几年的不正当收入,数量非常可观。当时的保险公司虽然商业化运营,但部门地位仍相当于政府序列组成部门,我们只是象征性地进行了处罚,责令其将不当收入捐给了当时正在兴建的英武大桥项目上。
时针指向了2012年。随着党的十八大的召开,确立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两大目标。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按照国务院的统一部署,全面加强信用体系建设以及启动商事制度改革,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调到了泰州工商局工作。主要负责企业信用体系建设,推动事前审查变事中事后监管机制的落地生根,以实现多头监管为综合监管。我们先后在当时的四市三区推动了综合监管示范区建设,实行“双随机一公开”监管模式,即检查对象网上随机抽取,检查人员随机选派 ,检查结果及时公开,保证了客观公正,提高了工作效率。对于工商部门来说,这样的“放管服”改革无异于一场理念与实践的革命。彼时,工商部门机构改革的呼声已经非常强烈了。
2015年初工商系统的改革拉开了大幕,县级工商、质监、药监三个部门合并成市场监管部门,从垂直管理划归地方管理。当改革的靴子终于落下后,每个人的心境就如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所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纵有再多的不舍与遗憾,再多的回忆与泪水,工商人毅然决然地都选择了继续向前。由于家庭原因,我主动申请回原籍工作。而我没有再回到合并后的市场监管部门工作。自此,红盾成了我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在撰写此文时我在想,工商行政管理事业的时代定位永远是服从服务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正如浩瀚天空中的星星,每颗星星都有它的位置。小到个体命运来说,个人的进退留转又与部门的改革嬗变联系在一起。在时代的大潮中,个人命运不过一滴水珠一朵浪花而已。
转眼间,市场监管部门成立快10年了,工商行政管理与工商蓝成为了历史的记忆,我也历经了多个部门,但红盾的记忆始终萦绕在心。此刻,我想用泰戈尔的一句著名的诗句作为本文的结尾:“天空中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