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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泰州日报

母亲的韭菜垛

日期: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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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4版:文学       上一篇    下一篇

母亲的韭菜垛

在老家,但凡家中有人居住,无论成员多少,该户人家必然有一方韭菜垛。置一方韭菜垛俨然成了老家人居家生活的标配。

韭菜垛多居十边隙地、河畔地头,垛或大或小、可方可长,全在于地势或主人喜好。

咱家的韭菜垛位于老宅门前菜园的西南角,垛长不足五尺、宽米余。细想,还是二老与我们分开那年的秋后,母亲罱河泥垒就,如今算来,韭菜垛已有近三十个年头矣。

乡人习惯于将“栽”韭菜称作“变”韭菜,“栽”韭菜的时间大多选择在立秋过后。明明是将去茎留须的老韭菜“栽”到地里,乡人为什么要称“变”呢?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据了解,韭菜有许多品种。咱家垛上的韭菜可是经过母亲精挑细选后的“本韭菜”品种。“本韭菜”给人的印象梗红、茎细、叶窄,最大的特点是鲜和香,众皆喜欢,母亲尤甚。

一方小小的韭菜垛,给寻常人家的生活带来的可是便利。以前,一旦家里缺少下锅菜,母亲通常会随手拿个弯刀去垛上割几棵韭菜,择洗干净,然后猛火下锅,瞬间工夫,巷子口都能闻到韭菜那特有的香味,让人不由口中生津、食欲顿生,难怪人们称韭菜为“开胃菜”。

倘若哪天家中吃饭没有汤菜,母亲往往先往菜油炸过的锅里倒入开水,接着朝锅里汆两个家里鸡子生的草鸡蛋,小火稍焖后起锅,然后叉几筷事先炒好的韭菜,再佐以胡椒,一盆鲜美的韭菜蛋汤便大功告成,任凭打嘴巴子也舍不得丢下。

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门前的菜园一年四季葳蕤一片,各类果蔬从不间断,尤其那垛上的韭菜,更是行行翠绿、株株茁壮。

彼时回家,常能看到父亲坐于门口的台阶上抽烟,母亲则躬身菜园,或薅草施肥、或理藤支架。偶尔,门外还会传来老两口开心的笑声……而今,这样的场景只能留存于我们的记忆。

一向健康的母亲,是在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间走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家人悲恸至极,父亲更是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直至今天,父亲才勉强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了出来。自打母亲走了之后,昔日四季绿意盎然的菜园便开始日渐荒芜,韭菜垛也早已杂草丛生。

母亲走了,父亲坚持独居老宅,我和妻只得尽可能地回去陪伴他。每回到家,孤苦伶仃的父亲几乎都是独自瘫坐在门口,默默地盯着对面的菜园和那方韭菜垛。父亲向来要强且讷于表达,瞅他那模样,作为子女,我们既心揪、又心忧。

最近两年,心情有所平复的父亲开始将大部分闲时用来打理菜园,门前的菜园又逐渐恢复了往昔的生机。特别是那韭菜垛,父亲更是用心用情、专注有加。每年进入腊月,父亲都会从村后的养鸡场担两桶鸡粪回来,用父亲的话说:他这是在给韭菜施腊肥。对于父亲无形的改变,我和妻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其实,父亲对韭菜并没多少好感,主要是因为父亲牙稀,食韭容易塞牙。为此,妻曾数次建议父亲,干脆将韭菜垛平掉算了;还曾有邻人建议父亲,韭菜垛应常移位,这样长出来的韭菜才更翠绿、肥嫩。每回,父亲总是摇头拒绝。

父亲本不喜韭,可他为何还会对门前的那方韭菜垛情有独钟呢?

或许,那韭菜垛正是母亲留给咱们最后的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