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河
四十年前,泰州兴化戴南镇与盐城东台时堰镇直线距离虽只相隔不足千米,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中间隔了条“泰东河”,来来往往需要“过河”。河两岸都设有一个渡口,有专人售票,往来票价一样,哪边的售票收入归哪边,摆渡船按档排队,由于制度比较合理,摆渡的虽来自两个地区,倒也相安无事,不存在拉客、欺客等现象,两岸的人们通商、通婚、通亲,每天你来我往,渡口很是热闹。
时堰镇是东台的大镇,不仅市场繁荣,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还有澡堂子、影剧院、菜市场等。戴南这边离兴化较远,谁家有个红白事的都是就近去时堰买东西,空闲时喜欢到时堰街上逛逛,做身新衣裳,来个草炉烧饼、吃碗鱼汤面,饱饱的肚子带来味觉视觉上的满足,谈恋爱的约上女朋友挨黑去时堰看电影,散场摸黑过河回家,绝对不会碰到一个熟人。
刚开始用于过河的是用两根木桨划的小划船,左右靠船帮搁有一块木板方便乘客坐,每条船最多只能上四人,两边要坐均衡,不然小船会一边歪,不安全,划船的大多是大爷大妈,划船技术很好,农闲时靠划船补贴家用。划船时船家身子要往前倾,两只手助力两根桨顺势往前划,边划还要边掌握方向,不能划偏,就这样稳稳的往前划,大约一刻钟就能到对岸。如果中途遇到轮渡,就要放慢速度等轮渡过去再继续前行。
风和日丽的天气过河还是很惬意的,和煦的风、温暖的太阳能让人忘记烦恼,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小划船像一叶叶扁舟穿行在波光粼粼宽阔的河面上,有时看到另一条船上的熟人会挥手打声招呼,胆大的还会偷偷把手伸出船帮外戏水,立刻会遭到船家的大声呵斥。
过河最怕遇到狂风暴雨等极端天气,俗话说“长江无风三尺浪”,遇到恶劣天气,河里的浪头也有半尺高,只好停航,两边岸上等着回家的人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等雨风稍微小点,就急着上船。这时派出划船的都是在这条河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经验丰富的船家,若是顺风船家倒是省了不少劲,只要把握好方向顺流而行,逆流而上就要费好多力气,进三步退一步,船上的乘客伞是撑不住的,任由雨水肆虐地流下,浑身淋得湿落落的,我曾经的同事李姐体会最深。
李姐是兴化安丰人,在本地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遇到今生的挚爱插队知青小唐,后来知青落实政策回到原籍,小唐回到老家时堰,夫妻两地分居,工作生活十分不便。由于跨地区工作很难调动,李姐想办法调到了离家最近一河之隔的戴南,开启跨地区两地奔波的生活。每天李姐天不亮就要起床,吃好简单的早餐,有时忙得早饭也顾不上吃,快步走到渡口。有时去早了还要等人齐了才开船,加一份船钱也可以提前开船,赚钱不易,宁可等一会,也不愿多费船钱。过河后,一路小跑到岸上朋友家,拿上前一天晚上放在那的自行车,一路狂骑,生怕上班会迟到。到下班时,归心似箭,家里还有两个上小学的娃娃,又是一阵猛骑,车子放在朋友家,买票上船、下船,一路小跑到家。每天如此,就像两个车轱辘一样连轴转,这一转就转了几十年,每当骑累、淋湿了都会说,要是有座桥就好了,过河太难,我们安慰她说,都帮你盼着这一天呐。
后来条件好点,过河的船换成了水泥船,渐渐老去的大爷大妈们不用划船,开船的都是壮小伙,上面还有简易的棚子,可以遮风挡雨,遇到轮渡也不用避让,加大马力就冲过去了,过河时间也比以前缩短了一半,李姐的自行车也不用放在朋友家,可以放在船头,下了船直接骑回家,节约了时间省了力气。
再后来,水泥船换成了像现在景区里的大游船,乘客们可以坐在全封闭的客舱里透过窗户饱览大河两岸日新月异的美景,孩子们在船舱内任意走动,大人们则神采飞扬的在拉着家常,张家盖了新房,赵家新买了摩托车……李姐仍是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
二十年前,连接两地的大桥终于建成通车,渡口、渡船悄然退场,李姐也即将退休,感慨万分,过了一辈子的河,终于盼到这一天,“丁零零”每个日出、日落都能听到李姐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这是李姐发自内心的喜悦。
近二十年戴南经济进入快速上升期,驶入快车道,私营企业蓬勃发展,各项经济指标位于兴化首位,在泰州大市也位于前列,不仅自己富也带动了周边地区。企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产业工人,每天早高峰上班时间,大桥上是一片繁忙景象,人们驾驶各种交通工具从时堰各处出发驶过大桥奔赴戴南各个企业,既为企业创造了经济价值又解决了“用工难”的问题,富起来的时堰人纷纷在老家置业,回馈桑梓,市场依旧繁荣。
泰东河仍在奔流不息,似在向人们讲述它昨天、今天、明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