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阿勒泰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范虎
如果推荐一个人来讲一件发生在阿勒泰的故事，首先应该想起李娟。她虽然不是阿勒泰地区土生土长的人，但她人生的许多重要时光都留在了阿勒泰。阿勒泰于她而言，是血液里流淌的情愫，她于阿勒泰而言，是最亲密的伙伴，因此有了《我的阿勒泰》这本散文集。
李娟小时候在阿勒泰地区的富蕴县生活，后来又随父母辗转到了阿尔泰深山中，再后来她离家外出打工，到了阿勒泰市里。在这不短不长的岁月中，她母亲始终都在阿勒泰的牧区经营小生意，生意虽小，家庭也普通，但却是李娟所有的牵绊。也正是因为这些牵绊，才让李娟的笔下源源不断地流淌出许多文字，勾勒出了一个往昔岁月里充满真情实感的阿勒泰。
李娟笔下的阿勒泰是简单而又朴实的，就好像阿勒泰的时光，永远没有尽头，也没有多少可以大肆宣扬的激情。但正是这种朴实而又真实的娓娓道来，才让读者能很轻易地走进阿勒泰的漫天风沙之中，和李娟一起品尝生活的百般滋味。比如，她乘摩托车从县城到阿克哈拉村，戈壁滩上的风、无人的旷野、夜晚的低温，在她看来都是一种生命的体验，没有怨天尤人，豁达乐观之情在字里行间时常跳跃。这一段段旅程，被她称为“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
也许正是由于她的心中充满了明媚与光亮，地处边疆的阿勒泰因为她，就逐渐走入人心，许多寻常的事物也逐渐有了更加丰富的阐释。她会在许多安静的时光里，想起外婆吐舌头的样子，失去亲人的悲伤如同阿勒泰的一粒沙子。个人的感情对整体而言无足轻重，但又始终存在于天地之间，沙子也是如此，虽渺小，但又不可或缺。外婆吐舌头这个动作，带给她的，是孤独成长的勇气，是面对生活的种种磨难一笑了之的大度。
李娟也会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探寻阿勒泰的众生相。因为通讯不便，外出的人与家人联络，常常就发生在她家经营的电话摊上。她看到或听到的只言片语，无非是再日常不过的对白，但最真切的情感，到最后不都是几句简简单单的问候或闲聊吗？表达爱意的，表达思念的，在阿勒泰的单调叙事中，也许就只剩下“今天吃的什么”“今天发工资了”这类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话语。但是李娟捕捉到了，她从这些简单的对白中，听到的是跨越时空超越地域限制的倾诉，感受到的是对话双方的心事和情感，是阿勒泰的独特密码。只有懂得了阿勒泰，才能懂得这些话语的分量。
在李娟的同龄人中，有当年曾让她苦不堪言的小捣蛋鬼，也有与她心心相印的好伙伴，还有在成长的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存在，作为一个异乡人，阿勒泰对李娟而言将是陌生的。在《我的阿勒泰》中，这些人的故事才让李娟的阿勒泰饱满起来，她自然不加修饰地向读者讲述着一切，是因为这些人和事，早已经成为她珍贵记忆的一部分。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李娟自己成长的影子，同龄人的际遇在李娟的眼中并没有物我之分，他们在彼此的生活轨迹上都寻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关键词，那就是阿勒泰。
除此之外，李娟似乎对阿勒泰其他的人或事都保持着新奇感，尽管很多习俗或生活方式她都已经烂熟于心。比如她对乡村舞会的热情，就和她描述的一群人围在大炕上弹冬不拉一样兴致高昂。唱歌、跳舞、喝酒，搭配浓浓的夜色，以及隐藏在夜色中的种种，这个与白天完全颠倒的阿勒泰，让李娟深深地着迷，她会用最细致入微的眼神去观察，更会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舞会的狂欢之中。她在领略这一切的时候，大概不是因为舞会有多么值得让人怀念，而是这一切都发生在阿勒泰，发生在她生活的土地上。她从骨子里带来的那份热爱，才让这一切都成为她妙笔生花的源泉。她去记录这一切，也不完全只是想告诉他人，而是就想用自己的言语去表达，去歌唱，去倾诉。
《我的阿勒泰》这本书，描写的不仅仅是边陲风景，虽然那里的戈壁和小镇都充满别样的风情，但更重要的是人，那些曾经陪伴在李娟生命中的亲人、朋友，以及阿勒泰的老乡们，才是真正的阿勒泰。我们每个人都会如此，一个地方对人的重要性，衡量的标准一定是有没有情感共鸣。因此，李娟告诉我们的阿勒泰，其实皆源于她自己那颗朴实、真诚的心。
——读《我的阿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