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姐夫告诉我，他特别喜欢吃咸鸭蛋。那时吃咸鸭蛋很奢侈，好多人家都是一个咸鸭蛋切成两瓣甚至四瓣，他们家条件好，父亲是南下的老干部，继母是四川音乐学院老师，经常能一人吃一个咸鸭蛋。
每次继母端出咸鸭蛋，姐夫说，他总是禁不住第一个伸出筷子，继母喝住他：“慢点。”他说：“我晓得。”继母问：“晓得啥子？”他说：“还是挑最小的那个。”
我们家不是这样，孩子一定挑最大的，最小的留给母亲。包括吃鱼，母亲等孩子先吃鱼肉，剩下鱼骨头，她搛在自己碗里说：“这也好吃，吃鱼吃味道。”吃鸡的时候，母亲搛个鸡头慢慢啃，等她啃完我们已把鸡肉吃光，她只能喝汤，却笑咪咪地说：“营养在汤里。”包括吃水果，很难见她吃个好水果，经常是水果快烂了，母亲才说：“都不吃，只好我吃。”
母亲是农民，三十年前父亲就去世了，她年老了不再种地，没有收入来源，但仍给孙子孙女等发压岁钱，总是说：“我有钱。”
她能有什么钱，无非子女孝敬她的，孝敬太多她还不要，总是说：“我够了，多了也没用。”
母亲不识字，不会去银行存款，不会使用银行卡，她与世长辞那天，给她整理遗物，全部遗产才三千多元现金，包在一个手帕里。
我们子女孝敬她的钱，赶得上普通人领取的养老金，她不可能花光，都送掉了，她看到自己的子孙花钱比自己花钱还开心。
我发现这是检验爱的标准，不是看给了多少，而是看自己还留多少。
母亲出殡那天，连乡亲们敬重的白鹤先生都感慨：“很少看到这么多人为一个乡坝头的老太婆送葬，她只是个农民，为啥子恁多人为她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