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龙和王国民等人被抓到密探队,因为王国民曾经对汉奸周炳祥有过两次劝说,并且有一封以江南抗日义勇军第三路军名义发的劝告信,都明显地带有新四军的印记。风光一时的米统会副会长周炳祥脸面尽失,备受惊吓,气急败坏,坚决认定这是一起“新四军绑票案”。他与密探队长周桂馥密谋串通,死死咬定许云龙、王国民、姚子杰是新四军的人,并且决定从王国民身上下手,一定要撬开王国民的嘴,让他招供幕后支使的共产党、新四军人物,进而获取重要情报向上邀功。
王国民被带进接待室,那是密探队接待贵客的地方。有人给他松了一松手铐,血管里的血液瞬间释放进手指,指尖有点刺痛。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周桂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案件卷宗,“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潇潇洒洒去看电影,逛逛马路,吃香喝辣——”
“可我就是在饭店做事,有吃有喝。”
“是吗?饭馆里的,怎么抓起人来,搞绑票案呢?”
王国民抬起头来,冷眼看着侦缉队长周桂馥诡异的笑,就像贴着咧开嘴的人皮面具,神情冰冷,眼角冒着红光。
“绑架周炳祥,到底是谁支使的?只要你说出真情,金钱啦、美女啦、升官啦,只要你开口,都马上兑现。”说到“啦”字,后面都有个很长的拖音。
说完,周挂馥又补充一句:“并立即释放,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
王国民冷漠地看着他演戏,随他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这个姓周的家伙,说话听着和气,却让王国民感觉随时会露出残暴的嘴脸,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咬紧牙关。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王国民说道。
“说,把绑票案的实情说清楚。”周桂馥一拍桌子朝着王国民大声咆哮。
王国民怒目圆睁,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说:“绑票,我是主谋,同别人无关,我说过多少遍了!”
周桂馥冲了过去,挥拳砸在王国民的脸上。
王国民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待睁开眼睛,已满嘴是血,他紧抿双唇,使出全身力气,“呸”的一声把血喷向汉奸周桂馥。他想,不管敌人如何软硬兼施,不择手段,他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周桂馥霍然站起,手臂朝对面一指,一束强烈的灯光,立刻直射在王国民的脸上。
经过多日的审讯,密探队没有获得一点有用的情报,气急败坏的敌人决定对王国民动用重刑,接二连三对他严刑拷打:坐老虎凳,打手们把他绑在梯子上,头朝下,脚朝上,用毛巾捂住口鼻灌辣椒水,直至昏死过去,然后向他泼冷水,醒来继续毒打。许云龙、姚子杰也无一例外遭到威逼利诱,酷刑审讯,被摧残得遍体鳞伤,决不吐露半点实情。
王国民面对敌人的酷刑全无惧色,他宁愿死在牢里,也不出卖组织、出卖同志而苟活在世上。为了保护组织、保护许云龙及其他同志,他毅然决然把自己从绑票案中的配角地位上升到主帅的身份,把这次行动说成是为了解决生活困难,不得不绑票弄点钱。
王国民忍受了一次次的酷刑,一次次昏厥过去,又一次次被冷水浇醒,醒过来后不停地咳嗽,大口吐血。在那些漫长的黑夜,他有许多时间沉思默想。他思过去,也想将来,想到自己怎样从一个篦箕描花工艺的手艺人,跟随戚拯、许云龙参加革命,变成一个革命者;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寻找共产党新四军,参加了“江抗”队伍,投身抗日救国事业;也想到了根据党组织安排,以聚丰园饭店作掩护,从事隐蔽战线的艰巨工作。但他想得更多的,还是当前的狱中斗争,艰苦而又复杂的战斗,以及咬紧牙关承受住精神与肉体的磨砺。
没有人能预料到,体质文弱的王国民竟拥有如此超人的顽强意志,当他被抬进牢房时,已是奄奄一息,近几天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无计可施的敌人只能把他拖出去,与许云龙、姚子杰等人关押在一起。
“身上发冷,伤口发炎了。”许云龙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脱下棉袍,盖到王国民身上。可王国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到何种程度,只是平静地说:“我不要紧,能撑得住,请你们放心!”
短短几天,他经受住生死考验,竟然挺身站了起来,哪怕拖着满身刑具,哪怕即将面临更残酷的摧残,哪怕那沉重的铁镣钢锯似地磨锯着皮开肉绽的踝骨……他带着对敌人的极度轻蔑,从容不迫地朝前走去。
此时,戚拯领导地下党的营救工作,通过特定关系人,做通无锡监狱的工作,“串通新四军”罪被否定,王国民成了“绑票案”的首犯,被判处死刑。戚拯等人又设法疏通关系,汪伪法院遂将王国民死刑改判为徒刑十五年,姚子杰被判徒刑六年,许云龙则无罪释放。
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戚拯、许云龙派人将王国民、姚子杰从汪伪监狱接了出来。他们经过一段时间休整后,又投入了新的革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