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塘记
日期: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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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沿路边的养鸭场。鸭场由两方一亩多的水塘并排组成,水塘间有宽阔的埂堤,一条石子路在水塘边贯通。里面有大棚数间,堆着工具杂物,看样子并没有人居住。
清晨走进这鸭场,细看究竟。五只土狗一刻不停吠叫着,见人进犯,依次且退且吠,早惊起石子路上一群八哥,不下二三十羽,噗楞楞飞起,仰视可见张开翅膀下的白羽毛斑,形似八字,故名八哥。它们落到水塘对面树丛梢头,叽叽喳喳在观望交流,似乎要弄清我这个不速之客的来意;水塘中间有宽阔堤埂,大部分被白鹭占领着,它们刚从树梢返回到堤埂上。这群白鹭似乎已不在乎土狗的示警,依然用喙修啄着漂亮的白羽,伸展高傲的长颈,或啄食,或信步,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种群的白鹭群。细分辨似有白鹭和牛背鹭两种,白鹭嘴及腿呈黑色,趾呈黄色,喜集群,常小群活动于水边浅水处。另一种是牛背鹭。牛背鹭也属白色鹭,只是头、颈、胸沾橙黄,喜站在牛背上,或跟随耕牛啄食翻耕出来的昆虫和牛背上的寄生虫。
鸭子当然是主角。一群在宽埂右侧,这一群灰白色的家伙虽体宽,却矮旁边的白鹭一头。另两群分别占据两方水塘,一群在东水塘来回游曳,浮萍染绿东水塘一小半,灰鸭、碧水、绿萍,三色分明;西水塘边一群鸭子正下河向我游来,西水塘中间有小岛,芦苇占据了陆地空间,水面变得曲折,鸭子成散兵条状排列巡游。
我站在西水塘边良久。此刻,新雨台风后,土埂是湿湿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腥臭腐植气;路旁的蔓藤葎草盖过了种植的北瓜藤,堤边的牛筋草连片占领着地面;水面有一簇簇水葫芦,水中有高耸的芦苇丛;远处矮的是连片望不到头的茶园,高处是香樟、女贞、栾树林带;低地有苔藓打底,高树干有硌石攀缠。经过近70天、35度高温蒸腾的江南平野,开始平和、温顺、湿柔、清凉起来。望着吠叫的土狗,我会嫌它们多事。低头看到塘边一大摊黄灿灿的玉米粒,觉得不该打扰这群祥和、欢快又忙着吃早餐的主人们,鸭场变成八哥们的食堂了,白鹭和八哥占塘为主了。
一晃神的功夫,大门打开,一辆三蹦子缓驰进来。来人正是塘主,一个精瘦矮个的六旬老汉。花白头发乱蓬蓬堆在头上,黝黑的脸显出精神和精明。我忙上前自我介绍,说自已是住在邻近山庄的游客,并指着宽堤上的白鹭说,被漂亮的鸟所吸引,从门旁进来。他笑笑并不介意,说来看秧田鸟的。我一下子会了他的意,也拉近了和他的距离。白鹭也好,牛背鹭也好,还有夜鹭、池鹭等都是江南水乡的留鸟,四季常在水塘或浅水处活动,是农人身边最漂亮的鸟了。白鹭被称为秧田鸟,再贴切不过。春明水净,秧田或刚莳下秧的稻田里水光映天,白鹭三三两两掠过如镜水田,当得起一切美好的形容。
后来的话题就转到鸭子了。老汉当得起鸭司令的名号。这两片水塘是他的承包地,东边水塘为原有老水塘,西边水塘是后挖的。本打算一起养鱼,挖了一大半,村里不让挖,说是改变了地貌,故西水塘中间有芦苇岛,是鱼塘的半成品。后养鸭子,选了现在这个品种,个头小,吃饲料少,产蛋多,属经济型肉蛋鸭。鸭司令最多时养过千只,通常500只左右,现在只有200多只。散养4—5年,成为名副其实的农家老鸭。说是100元一只,凡吃过的都念念不忘。
说了一会话,鸭司令拎了个大篮筐,到两塘中间的宽埂上拾鸭蛋,我随其后捡拾。此刻白鹭在塘边林梢张望舞蹈,鸭子下河清洗羽毛。河埂上密密麻麻的鸟爪印和鸭脚蹼印,细看有白色和着泥、鸭粪的鸭蛋散落在四处,鸭司令弯腰拾蛋,一会工夫有50余个蛋落入篮筐。说1.2元一只,供不应求。像鸭司令养的这种蛋肉相兼的品种,一只母鸭一年产蛋不会少于200个,最多可达300个。鸭子一般凌晨两点至早晨八点下蛋。想象一下鸭司令最高峰时有千只鸭,到春天,这晨光时分,拾蛋犹如拾钱印钞。鸭司令拾完堤埂上的蛋,放下篮子,又绕着两个水塘边仔细察看,在埂上、缓堤草丛里又拾到10多个蛋。
早晨最开心的活忙完,鸭司令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金陵十二钗的南京细支烟,派发我一支,定要为我点上,仿佛是对我伴随左右拾蛋的奖赏一般。从他抽的烟看,鸭司令赚得并不少。
我问:“养鸭成本可髙?这么多鸟把鸭场当食堂你不亏吗?”他说:“鸡四两、鸭半斤。除了玉米,草料不费。今年气温高,鸭子喜水,鸭塘要增氧,东边老塘水深,有增氧,西边水浅,是个半水塘,无法增氧。”又说“多养多赚些,少养人松泛些”。似乎没有什么压力,也没把这么多群落的鸟放在账上算过。
是呀,八哥的歌唱和秧田鸟的身影从来就伴随农人左右,吃点玉米饲料之类也算不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