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傍晚,风凉丝丝的,昼夜刚平分了日子,路灯的光都不偏不倚。我在西门马路散步,老远看见儿子和昊泽挥球拍,白生生的羽毛球在昏黄灯光里来回飞,晃得人眼花。
几局下来,儿子耷拉着肩叹气,昊泽的球拍还攥得紧,是个高手。我拍儿子后背:“歇会儿,爸陪他打。”接过球拍时,我暗忖:当年军校跑万米、高空跳伞都没怵,对付个初中生,还能输?
一上场我就急了,铆劲大力扣杀,球像小炮弹砸过去。昊泽起初只能躲,几回合后我额角冒汗,却觉占了上风。可这孩子沉得住气,突然一个扣球往我右侧后方飞——我慌着后退够球,脚下一滑,“扑通”摔在地上,疼得龇牙。
儿子和昊泽立马来扶。我摸腰蹬腿,没伤着骨头,便笑着摆手:“没事,老胳膊老腿还结实。”爬起来再打,没一会儿就胳膊沉、腿软,球也接不准了。我知不能硬撑,把球拍递回儿子:“你们年轻人精力足,接着玩。”嘴上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心里却不是滋味——不服的是自己这股“逞强”劲。
回家后,胳膊才火辣辣疼。脱衣一看,右胳膊擦破皮渗着血丝。妻子皱眉:“跟孩子打球也能受伤?”她拿碘伏来擦,我忍不住缩了缩。“输了?”她问。我点头,她却笑了:“你呀,要么猛冲要么蔫,不会找稳当法子?”
我盯着创可贴忽然想通:输就输在没热身猛发力,摔后又泄气。还想起昊泽左边扣球总差准头,这就是他的弱点。隔天我买了新球拍,晚饭后拉妻子陪练,专练接左边扣球。她起初总打偏,笑问 :“跟昊泽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练了半月,她递球时说:“这次稳多了,不似上次急吼吼。”
再赛仍是一个傍晚。昊泽握拍带冲劲,大概没把我这“老将”放在眼里。我让妻儿当裁判,首局故意慢半拍,摸清他左边扣球套路——果然,左打角度偏浅。从第二局起,我不拼力,专盯他左边。没几回合,他擦着汗说:“杨叔叔,我输了!”儿子跳着喊:“爸厉害!”妻子也鼓掌。
回家路上,风仍凉丝丝的,儿子挎我胳膊:“爸,你不是不服老,是会找法子赢。”我抬头看天,月亮已出,和白天的太阳刚平分一天——中年日子不就是这样?不似年轻时猛冲,也不遇挫就缩,找到“不偏不倚”的“稳”,才是秋分教的平衡哲学。
那场球赛,成了这个秋分最实在的生活课。
(杨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