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光漫过窗棂时，我正蹲在厨房的储物柜前翻找砂锅。玻璃罐里的干贝泛着浅黄的光泽，旁边竹筐里的冬瓜还带着昨夜菜市场的潮气，指尖触到瓜皮的凉意，忽然想起已是秋分。日历上的红圈旁写着“昼夜均，寒暑平”，原来季节早已悄悄把“平衡”二字，藏进了寻常日子的褶皱里。
母亲总说，秋分的饭桌上最忌“偏科”。小时候每到这节气，她总会煮一锅冬瓜干贝汤。我曾不解为何要在鲜美的干贝里加寡淡的冬瓜，直到看着她把切成薄片的冬瓜放进沸水，再撒上一小撮盐，白汽袅袅中，冬瓜渐渐吸饱了干贝的鲜，干贝也因冬瓜的清甜少了几分咸涩。“你看”，母亲用汤勺轻轻搅动，“咸的鲜，甜的清，少了哪一样，这汤都不圆满。”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书桌上，我泡了一杯桂花乌龙。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桂花香混着乌龙的醇厚漫出来，抿一口，舌尖先触到茶的微苦，而后桂花的甜香在唇齿间散开。想起前几日贪甜，买了全糖奶茶，结果喝了半杯就觉得腻得发慌。原来味觉和日子一样，不能一味贪甜，也不能全是苦涩。
傍晚的时候去楼下散步，我看见邻居张奶奶在给盆栽浇水。她的阳台上总是一半摆满了多肉，一半种着绿萝，翠绿的藤蔓垂下来，刚好遮住多肉的尖刺。“多肉喜干，绿萝喜湿，放在一起才好照料。”张奶奶一边转着喷壶一边说，“就像我家老头子，喜欢吃辣，我喜欢吃淡，每次炒菜都分两半，他那边多放辣椒，我这边多搁点糖，日子不就和谐了？”风拂过阳台，绿萝的叶子轻轻晃动，多肉的叶片饱满多汁，多么朴素安然的图景。
回家时路过街角的面包店，橱窗里的全麦面包散发着麦香。我想起以前总爱买奶油蛋糕，觉得只有浓郁的甜才够滋味，现在却偏爱全麦面包的微糙和淡香。就像年轻时总追求轰轰烈烈的生活，以为只有极致的快乐才值得珍藏，直到经历过一些事才明白，平淡日子里的小确幸，才是最长久的温暖。
夜里坐在书桌前整理笔记，看到去年秋分写下的句子：“平衡不是静止的中点，而是流动的和谐。”忽然想起白天煮的冬瓜干贝汤，喝到最后，汤里的咸与甜早已融合成一种温润的滋味，分不清哪是干贝的鲜，哪是冬瓜的甜。就像生活中的许多事，工作与休息，热闹与安静，得到与失去，看似对立，实则相辅相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秋分的夜，不长不短，刚好够人整理思绪，也刚好够人期待明天。秋分用昼夜平分的温柔告诉我们：生活最好的状态，不是追求极致，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在平淡中感受美好，在差异中寻求和谐。这样的日子，不慌不忙，不偏不倚，刚刚好。（雷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