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咸菜

“一九”的第三天，零下5℃，走过冬日的青枫公园，湖面上结满了冰，但阳光很好。在湖边站了一会儿，伸出手摸摸外套，衣服上有阳光的暖意。

小时候每年这个季节，总是充满寒冷的记忆。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做的咸菜是一日三餐的主角。秋日的阳光下，母亲把地里收割下来的大青菜挂在阳光下的绳子上，晒干之后一层一层地码在菜缸里，洒上青盐，用两块石头压紧。到了入冬的时候，水咸菜就可以吃了。吃饭的时候母亲从缸里捞出一两棵咸菜，切成条装在碗里，这就是一家人主要的搭饭搭粥菜了。刚腌好的水咸菜有着清香的味道，就着是可以喝下两大碗粥的。

有一年冬天，当时我还没上小学，家里的咸菜不够吃了，母亲说到外婆家要点吧。我和哥哥走了10里多路去外婆家，跟外婆说了之后，她啥也没说，直接就到缸里捞咸菜。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抬着的竹竿上挂了20多棵咸菜。我个子小，抬着竹竿走在前面，一路上咸菜顺着竹竿往前滑，老是滑到我的背上。哥哥就一直伸出一只手攥着，把咸菜往竹竿的中间拉。

我读的初中在镇上，离家远，要住校。冬天周一的早晨，用绿色的塑料网兜拎着一大搪瓷杯压得实实的咸菜和几斤米，匆匆赶往学校。路上结满冰霜，颇有唐人温庭筠描绘的“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情景。身上是冷的，心里是温暖的，因为有母亲做的咸菜可以伴我度过一周的时间。

水咸菜一般只可以吃到一个月，剩下的捞出来，挂在屋外的阳光下晒干，做成干咸菜。干咸菜是可以保存很久的。

2005年刚去援疆的时候，食堂偏辣的饮食让我颇以为苦。有一次回家后返回伊犁前，跟母亲说给我带上些干咸菜吧，于是那一次的行囊里多了满满两罐金黄的干咸菜。回到宿舍，蒸了一锅米饭就着干咸菜，没有比这更好的味道了。

记得有一次邀请当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新疆支边后定居下来的知青吃饭，饭间我说起母亲做的咸菜，其中一位老人无声地淌着眼泪。当时我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小心地问他。他说他小时候也喜欢吃母亲做的咸菜，但当他有一年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赶回老家探亲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我的母亲也已经离开我两年了。偶尔也会想吃咸菜，但现在菜市场买的咸菜已经吃不出当年母亲的味道了。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这是母亲当年教导我的话。在今天这个阳光下的数九寒冬里，谨以此文致敬我善良勤劳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