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仙女”孔燕妮

孔燕妮是江苏作家叶弥老师在2022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不老》中的女主人公。孔燕妮是叶弥特别喜欢的一个江南女性形象，她冰雪聪明，追求自由，向往爱情；她有江南女性刚柔相济的特质，既婉约静雅又爽朗率真。

《不老》的主要叙事时间设定在1978年，以改革开放之前的25天为期，展开中国社会大转型到来之前的众多人物故事。这也是孔燕妮“未婚夫”张风毅出狱前的25天。在波澜壮阔的时代背景下，小说主人公孔燕妮的爱情故事成为小说的核心。这25天里，孔燕妮忙乎两件事：一是为张风毅出狱接风洗尘，在青云岛上举办两桌酒席，她不断地拉故交新友前往参加；二是陪同北京来的“调研员”俞华南在吴郭城调研，执着地想焐热俞华南的心，两人也似乎产生了爱情。

《不老》，我看了两遍。看第一遍，觉得主人公孔燕妮有点不正常。这个已经35岁的大龄女为何还那么痴心着恋爱，那么不安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风流韵事”不被允许，会被看成道德败坏。看第二遍，我懂得了“彩虹仙女”孔燕妮的“年轻态”，并结合叶弥之前出版的长篇小说《风流图卷》，更深入地走近孔燕妮的心灵世界。两部小说前后延续，但又独立成书。“斯人若彩虹，遇见才有”，孔燕妮思想超前，真诚善良，她敢想敢爱，尽管被污辱并遭受各种不公对待，但她不恨不怨，像彩虹一样绚烂美丽，甚至任性。叶弥在塑造鲜明独特的孔燕妮时，出于对江南女性的理解，江南女性外表温婉如水，其实，内心也是热烈如酒，勇于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孔燕妮是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出生的，“炸雷过后，天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彩虹，端端正正地悬在产房的窗外。”那天，全城只有一个婴儿降生。因此，吴郭人亲切地称她为“彩虹仙女”，她被全城“宠爱”着。她的母亲谢小达却并不认可孔燕妮的性情，谢小达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激进女干部，英姿飒爽、斗志昂扬，许是妄想着制造出一个小“谢小达”，谢小达领养了“孤儿”田菜花，取名“谢燕兵”。于是，一家三口变成了四口。

孔燕妮对于爱情的理解，是发自内心的个人化的独特体验，而打上那个年代烙印的女人，往往会被一种“普遍”的爱情观所左右，如同那个年代的女人，几乎穿同类款式的服装。孔燕妮在十五岁被污辱后手脚冰凉，连张风毅都没能温暖她。出于对自身的救赎，她渴望被焐热。于是，她尝试通过恋爱来治愈这种冰凉。她的挣扎和追寻，看起来是放荡的，因此，被人们误解和指责，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坦荡而天真的她，甚至把自己的私生活放到电台讨论，更加“臭名远扬”，一连串的后果可想而知。她不被大众所理解，但张风毅认为孔燕妮是自由的。俞华南也懂她，小说结尾揭晓，俞华南是个精神病人，曾经的默契也将随着俞华南疾病复发而消融。

《不老》只有25天，是进退两难、暗流涌动、心事重重的25天。故事的发生地“吴郭”，是叶弥构想中的城市，她在许多小说里用这个地名，可以说是“叶弥之城”。叶弥的“吴郭”是这样的，“此处来历不凡，一言难尽。此处繁华绵延，一言难尽。”孔燕妮在这25天中，处境并不好，遭遇了工作没有着陆的无奈，甚至她家的物品被一直仇视她的王来恩派人搬出家门，被顺手牵羊拿走不少。王来恩老婆来传话，孔燕妮和“临时男友”俞华南却默契地笑了。孔燕妮能够笑出来，俞华南感觉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所谓爱情，可能就是彼此在一起松弛。更可贵的是，她并没有过多地悲悯自己，总是想温暖别人。从她的身上，看到“知识分子”的力量，那种尽管被打压却依然淡定从容的力量，也是“知识分子”的心胸和底气。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

和孔燕妮不同，早年的好闺蜜秧花则急功近利，秧花只有36岁，心态却已“暮气沉沉”。秧花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办合作社，让大家富起来。孔燕妮对秧花的“急吼吼”不以为然，两个人理念不同，孔燕妮说：“我对塑造民族的美好心灵感兴趣，我们的民族要获得沉静高贵的力量，光靠财富是不够的。”

孔燕妮不是小鸟依人的女性，她自强独立，热爱学习。叶弥希望，女人无论是18岁，还是81岁，心里都要住着一个“孔燕妮”，像孔燕妮那样热烈而精彩地活着。叶弥笔下的孔燕妮是丰满的，像彩虹一样令人着迷，就像每个读者对于安娜·卡列尼娜有不同的理解，“孔燕妮”也被不同地解读。

叶弥的才华是国内小说界公认的。中国作协副主席、江苏省作协主席毕飞宇曾在《不老》研讨会上说：“在我的眼里，叶弥的小说真是才华横溢。才华的一个层面是任性，她的想象力、感知力、表达力在作品中四海纵横。《不老》通过特定历史时段的人物故事与命运的讲述，探讨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比方自由和平等、生命和自然、有限和无限。尽管这些问题说起来有点哲学，但叶弥并不是靠思辨去写作的，还是靠天才的感受力，她是一个特别能够抵达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