橹声欸乃

初冬时节，到乌镇旅游，当我的眼光一触及那一汪碧绿的湖水时，一颗心瞬间被击打得心花四溅。

那是怎样一泓青绿的水哟，温润得像一块碧玉。河水在微风吹拂下微澜起伏，影影绰绰地倒映着两岸一幢挨着一幢的小木楼。一座座敦厚拙朴的小石桥凌驾于河面上。不时，平静的水面会荡悠悠地摇来一条木船，人们的视线情不自禁欣喜地追随它，直到它消失在水的尽头。

水乡乌镇是茅盾先生的故乡，在我去前做攻略时，茅盾一段描写故乡水阁的话，让我心有戚戚焉：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

“欸乃”——多熟悉的场景！一下子，一些酣睡在记忆深处的往事涌上心头。

我的故乡也是江南小镇，在老屋的后面蜿蜒着一条绵长的河流。从小生活在枕河人家的我，可以说，夜夜是枕着水涛声、船橹声入梦的。

有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侧耳听着一条水泥船“突突突”地开过，立马，河水击打河岸的汩汩水声不绝如缕。而当摇着橹划着桨的小木船经过时，船篙摩擦船沿发出的“吱吱”声别有韵味。现在想来，夜色下，在一明一暗的灯火中，小船悠然漂过，那场景生动逼人。

只是，离开家乡也有三十多年了，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中，这等耳福再也难以享受到。所以，走在乌镇的青石板上，看着一侧那条绵长清澈的河流，我格外珍惜这里浓浓的水乡风情。

随着暮色四合，夜幕下的乌镇在旖旎灯光的映衬下，更平添了一份妖娆。一轮圆月如盘，静静地挂在文昌阁的上方，窄窄的小巷里，飘荡着我们的欢声笑语。这时，令我们惊喜的一幕发生了，也许是到了游船下班归家的时间，一直流淌在旁的静澜无声的河面上，突然“哗哗哗”漂来好多只木船，在五色光影浮动的水面上，船工们快速地摇动着橹，飞快地向前驶去。经过小石桥的两个桥洞时，两只小木船还较起了劲，当两只船齐头并进快速驶出桥洞的一刹那，我们起哄似地响起了“嗷嗷”的欢呼声。

“生活在别处”是当下人艳羡的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候想，之所以如此，一是陌生环境带来的神秘与新鲜，二是“别处”不是自己生活的常态，因时光短暂而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疾步来到河岸边。

与沉寂在夜色中的景象不同，晨光熹微中，水岸边的乌镇散发着活色生香的气息。岸边茂盛的树林枝头，欢腾着各种鸟鸣，天青色的空中喷薄而出的旭日，那点点霞光云彩，像是这方舞台的宏大背景，而乌镇西市河更像一条流动的绸缎，河上来来往往摇橹前行的小木船，让我的眼睛贪婪地瞧个不停，而欸乃之声，犹如天籁一般美妙。船工们右手推着木橹，左手握住橹绳，两只脚随着双手的前后摆动，交替移动，仿佛是在跳简单的舞步。“哗哗哗”，在一声声有节奏的水波声中，小船前后摇摆，在水中飘飘悠悠地荡漾前行。

原来他们是摇着船去景区的乘船处上班呢。他们边摇橹，边用吴侬软语聊着家常，脸上的那份闲适自在，如同氤氲在蜜糖色朝阳中的古镇一样，我一路追随着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