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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武进日报

农家人的“铜钉碗”

日期: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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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2版:文笔塔 记忆       上一篇    下一篇

鲁迅先生在小说《风波》的结尾时写道:“……六斤(九斤老太的孙女——笔者按)捧着十八个铜钉的饭碗,在土场上一瘸一拐地往来。”“铜钉碗”这名儿,当代年轻人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其实从前的农家人,铜钉碗的使用很是普遍,只是当代农家人的饭橱里这样的碗消失了,已成老一辈人久经逝去的儿时回忆。

在那长长遥遥的岁月里,星星点点鸟巢似的农村,住的都是平房或草棚,室内也都是泥质地,但无论家境怎样贫困,“讨饭也得有只碗”,所以千家万户的碗成了不可或缺的珍物,日长世久难免会有碗落地或碰撞,只要不是“粉身碎骨”,就会拼凑好打几个铜钉修复。碗的寿命也似有定数,用了几代人的碗难免会出现缝痕,为防早夭就盼着“修碗佬”进村用铜钉加固。那年月,挑“铜匠担”的人进村后,只需稍微前后扭动一下身子,由于担子上挂有许多铜片,撞击出“哐啷哐啷”的响声替代了匠人的召唤,走遍全村后就在大树下歇担“守株待兔”。也有的“修锅佬”会操此业务,他们担子上的设备有些沉,进村后总是直接在大树下歇担吆喝:“修锅补碗啦……破锅破碗拿来补哦!”不一会儿,除了闲人会围拢来看热闹,更有需要的客户提着破货与匠人讨价还价,只要比买只新货划算得多,交易总是成功居多。这类匠人有其纯然的技艺:测量铜钉两脚位置丝毫不差,用器具在破碗上钻孔十分娴熟,铜钉穿孔后用微锤“敲钉转脚”颇见功底,末了再在碗的内外铜钉处抹上油灰状专用物,交给客户时朴拙地调侃一句:“拿回去用,保管滴水不漏,下次见到我莫忘说一声谢哦!”

从前的农家人,常用一些粗瓷胎质的“江北碗”,这种碗破了也只能心里“格登”一下无奈丢弃,只有碗口画有一细一粗两道蓝边的“海碗”,且两碗轻撞能发出脆生生的金属声,破了才舍得吃铜钉。不过此类碗使用时有个俗成的规矩,比如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或要供饭的匠人,此碗应避开盛菜盛饭。再如谁家裹了馄饨或新开瓮了咸菜萝卜干之类,喜欢左邻右舍送上一碗以表情意,如果用的是铜钉碗便会有“装穷相”之嫌。也有较殷实的人家备有一些白润光滑、胎质薄薄的青花小碗,画有远陂近柳的山水、婀娜多姿的仕女之类的“金边碗”,也只舍得在逢年过节或贵客上门时在饭桌上亮相。

岁月漫漫,时代变更。如今家庭和饭店的用碗已层出不穷形形色色,煮熟的白米饭盛进碗里粒粒显得美如珍珠,端上桌的菜肴香气四溢。此刻回想起黯然退出历史舞台的“铜钉碗”,成了农家人从前日子里抹不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