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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武进日报

笤帚记事

日期: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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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3版:文笔塔 记忆       上一篇    下一篇

30多年前,在郑陆镇董墅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手工活儿:扎笤帚或扎拖把。在那特殊年代,这些手工活儿是被作为“割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自然也就禁止了。改革开放后,它们又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我家就以扎笤帚为家庭生计。那时候常州市公交公司所有的笤帚,基本都是我家送的货。

扎笤帚

笤帚的原材料很简单:高粱穗(我们这边俗称“苗”,以下简称“苗”)、稻草芯、竹笋皮等。每到秋天,一些客商就会从河南安徽等地运来一船船的苗,停靠在郑陆北塘河桥下,全村做笤帚生意的人争先恐后雇好拖拉机去一车车运回来。利用空余时间把那些优质苗挑出来,这叫“捡苗、集苗”。此活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脏,且需要有耐心,要忍受满屋子的扬尘。所以每当母亲叫我帮她“集苗”的时候,我总是不情不愿的。因为半天自由又没了,还要吸那个灰尘。好不容易集好了几捆,听到母亲一声“好了,你可以走了”,我顿时像脱笼的小鸟飞奔了出去。母亲自然还要做后续工作,把一捆捆集好的苗洒上水,让那些苗变得柔软,便于编扎。

母亲的工作就是扎笤帚,每天要扎五六十把。我放学完成作业后,就主动帮她搭把手,把笤帚尾部多余的稻草切掉,再把笤帚头用蛇皮丝编好,使其变得更美观。然而,我家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每月的解(送)笤帚。

解笤帚

解笤帚是我家每月的常规工作。通常是每月送两三次,分别送到新北区公交总公司和白家桥巴士公司,数量三百到五百把不等。年幼时的我,最喜欢坐在父母自行车后面书包架子上的笤帚上面,和他们一起去解笤帚。虽然那时候条件比较苦,然而能和父母一起出去仍旧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到了小学六年级,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夏日清晨五点,天已大亮,车后座书包架上已绑好笤帚。我们一家三口每人一辆自行车,父母车上放了三捆,我人小就放了两捆。父亲前头带路,我在中间,母亲殿后。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向白家桥巴士公司进发,半小时后就到了青龙路口过铁路。由于铁路比较高,自行车上去需要把握好重心,用力压好车龙头,后面再一个人推一把,这样上去才比较方便。可是由于我人小力气不够,重心没有把握好,上铁路的时候自行车龙头翘了起来,我连人带车一起翻到了旁边的河里去了。这可把我吓坏了,在河里号啕大哭起来,父亲见状立刻跳到河里将我救起,母亲和一旁的铁路警察也过来帮忙。好在天气较热,身上衣物很快就干了,人也没事,虚惊了一场。但从此,我学会了如何推着自行车过铁路。

如果说夏天解笤帚是比较轻松愉快的活,那么冬天蹬着三轮车去解笤帚则是我一生最难忘的记忆。大冬天的凌晨四点多,母亲在床边轻声呼唤我起床解笤帚了。睡眼蒙眬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起床。简单洗漱后,走到大门口,父亲已经在三轮车上把笤帚整齐有序地绑好了。此时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父亲说了一声“出发吧”,我赶紧用围巾包住头,戴好手套,上了三轮车,用力向前蹬,父亲骑着自行车在后面帮我推三轮车。就这样,一副儿子蹬三轮车父亲推车的夜行图诞生了。路上刺骨的寒风吹打在脸上,但是由于我奋力蹬三轮车,倒也不觉得寒冷,身上反而出了许多汗。约莫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们到达了巴士公司。这时天还未亮,但是整个公司里已是灯火通明,好多首班公交车已在发动了。我们的三轮车到了巴士公司的后勤仓库,后勤负责人早在等候了。我们麻利地把笤帚搬到了仓库放置好,随后去开了收据,走出巴士公司大门,天才蒙蒙亮,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半刚过。我和父亲打道回府,一路上他还不时对我进行思想教育,让我知道赚钱不易。

后来我上了大学,不能再替母亲解笤帚了,每次打电话回家,我都会询问他们怎么样去解笤帚的。再后来,父亲借村上人的小货车直接把笤帚解送到公司,母亲再也不用劳累陪父亲一起解笤帚时,我终于放心了。但是我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等我工作了,一定不让父母再扎笤帚了。因为那活儿太累太脏太辛苦了,而且也不利于身体健康。

后来,我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父母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公交公司的笤帚生意转给了别人,我家终于告别了三十多年维持家庭生计的扎笤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