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粽叶香

端午节到了，同事带了几个粽子来给我尝鲜，一打开塑料袋，满眼翠绿，一股粽叶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粽子有三种形状，一种做成长方形，缠上了三道红色丝线，扎得饱满结实，看着就像是个肉粽。另外两种是尖脚粽，足足有四寸长，系着红白相间细线的，估计是赤豆粽。另一只扎着纯白棉线，清清爽爽，应该是我最喜欢的全糯米白粽子。

我轻轻捏起那只长脚粽子，看它尖尖瘦瘦又挺拔傲娇，尖脚犹如草书中狂放有力的一捺，似乎马上就要从我的手中轻盈地走开去，旋转她的舞步了。

我的思绪也倏然飞扬起来，记忆中的端午犹如岁月漫漶的老照片，一帧帧既虚幻缥缈却又分外清晰。

端午节，我更愿意把这一正式的称谓叫作是端阳节。小时候过节，比起听父亲讲屈原投江的故事，我更爱听奶奶讲的白娘子。

故事总是要到了端阳节前一天晚上煮粽子时，奶奶才得空讲给我们听：白娘子素贞啊喝了雄黄酒，现了原形。奶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或许也是听太外婆讲过来的，每次讲到这个时候，她总要说：这个许仙官人啊，被当场吓死了，"咯棱噔"就倒下来。这个拟声词让我又怕又爱，又忍不住央着她继续讲下去，听到最后，奶奶似乎总是叹息着说：你看看呢，白娘子在洞里练了有千年的功力，她也不是万能的呀，一喝了雄黄酒，终究还是要现现原形的。

听完故事，我忽然想起来住在隔壁的老伯伯最爱喝酒，常常喝醉，他会不会现原形呢，如果他要现原形，他的原形又会是什么呢？有一次看他喝得摇摇晃晃走回家，我赶紧和堂兄妹一起躲在后门外偷听，除了伯母的一连串狂风暴雨般的责骂，接下来便是他一如既往的鼾声如雷，第二天一切照旧，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在集体失望之余，又感到无趣，便觉得雄黄酒也未必如此威猛，一致认为伯父的功力一定超过了一千年，那他是在哪里练得呢？这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即便如此，到了第二年端阳，我依然愿意再听奶奶讲那个白娘子。

当然，后来的《新白娘子传奇》奶奶是未曾看到了，当千年等一回的歌声在大街小巷回荡的时候，也就是那一句"千年等一回呀我无悔啊"在我心中千回百转，余音袅袅。或许，当年在奶奶絮絮叨叨的叙述中，在忽明忽暗的炉火边，我已无意间受到了对神话故事坚贞爱情的完美启蒙。

母亲是个麻利人，事情再忙也会在端阳的隔夜抽出半天时间来，邀了伯母阿姨婶婶们一起到我家来包粽子。

堂姐生了胖小子回娘家坐月子，正是五月，暑热难耐，小宝穿着五毒肚兜，黄色的纯棉布料，绣着有蜈蚣、蝎子、壁虎等五大毒虫，据说穿了这样的衣服，那就百毒不侵，吉祥平安了。胖乎乎的小宝依偎在堂姐的怀里乖乖吃奶，又香香甜甜地睡着了。“小宝也像个肉粽粽”，童言无忌，大人小孩一起笑了起来，奶奶坐在旁边，也开心地笑了……

夏夜的风拂去了白日的焦躁，夜色中，窗外的栀子花又开了，叶子是翡翠绿的，花是珍珠白的，轻轻一嗅，那香味，还是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