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天池山人
日期: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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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东归看易没,海天元是白云乡”。
徐渭《白燕四首》,时常自动从脑海里跳出来,简直影响了我的这个十年,太美,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有时怀疑古人写诗,自己也不知在说什么,却偏那么美,这也是传统文化的奇妙之处吧。
相比同时代其他文人,徐渭的用印,不论是视觉效果还是入印内容,都显得别树一帜。仅从印章看,这就是一位热情洋溢、奔放洒脱、对生命充满激情之人。他的书名画名太大,不需赘述。前几年绍兴博物馆筹办了徐渭特展,从各地借来精品,可说空前绝后、十分难得,展讯的广告拉到了高速公路边上,进一步让徐渭深入了人心。浙江除了山清水秀,文化氛围特别好,杭州就不用说了,其余如嘉兴、绍兴、宁波,只觉得古物遍布,保护有方,特别是博物馆,精品多,展览办得用心,走在展厅,时常让人觉得轻松惬意,隐隐体会到一种勤奋精谨后的从容淡定。
旧文提及黄小松以徐渭“湘管斋”朱印为学习对象——雨声中冥想潇湘烟雨之美,细赏水墨芭蕉图,创作的状态都美极,文艺事有时真极诱人。事实上,现在能见的徐渭用印中,除了“湘管斋”“文长”长方印,“徐渭之印”三方朱文外,其余用印皆狂放不合时流,且多为白文,粗犷中饱含巧思、不衫不履间自有法度。一如他的草书,豪迈之气溢于纸外,也似他的水墨芭蕉图,近两米的画面似乎还是承载不了他的激情,剑般矫健的蕉叶似欲破纸而出,充满生机,对之令人色变。徐渭非不能精细,他的细笔花卉秀雅非常,别开生面,他的小楷极少,既与其行草统一,潇洒跌宕,又显得骨气洞达,字字珠玑。
徐渭别号很多,入印内容也是天马行空:“天放狂夫”“秦田水月”“天池漱仙”“袖里青蛇”,连“公孙大娘”都能入印。他的白文印多笔意强烈,提按有度,分朱布白,大开大合,视觉冲击力极强,刻制多留刀痕,信为亲为,奏刀起伏如在目前,有些像极了后来的浙派面目。有幸在他手稿中见过著名的“袖里青蛇”,似急就章,生机勃发。
最爱的是这方“天池山人”,线条如千年古藤,圆润苍劲、含蓄饱满,印面不做十字均匀划分,而是各依字形,各尽其态,分外落落大方,像写大幅草书,丢弃了一般汉印的法规,远接秦汉之上,而最终又是极平衡和谐。印面分成两个相互契合的梯形,构思别有洞天。特别是线条方向的错落统一,最终给人以浑穆凝重、功参造化的感受。常常感叹像徐渭这些一流的宗师,他们的审美感受总是超越时代的,反言之,也是紧紧把握了美的本质,故能历千劫而不泯。
“碧水映何深,高踪那可寻?
不知天子贵,自是故人心。
山霭销春雪,江风洒暮林。
如闻流水引,谁识伯牙琴”。
徐渭是不需要担心没有知音的,几百年来拜服于他作品前的作者已不可胜数,近日重读《砚史》,见一砚铭曰“天池”,高南阜先生即极力考证为青藤遗物,似是生怕错过与其交会之机。前些年特爱其书法,常背临其《白燕诗》,借物抒情,诗意郁勃沉雄,而临其“草书太白诗”则易令人癫狂。绍兴展后,时时翻阅他的诗文,直抒胸臆,悲欢离合,尽述其平生。印象深刻的是他在书画题跋中巧妙发噱的比喻,还有《抄代集小序》是他汇集代人作文后所做的小序,表达了既自豪又无奈的矛盾心理。殊不知,每个人赖以生存的一切,同时也是每个人头上顶的那个“金刚圈”,矛盾永远无法避免。他有两句诗极富哲理,充满了人生思考,且以此作结——“明朝纵使清光满,其奈扁舟隔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