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老妈

老妈是个铁杆戏迷，酷爱京剧。

自从家里添了电视机，只要有京剧播放，老妈是不准我们随便换频道的。往往这时，老爸便会识趣地猫到阳台上闭目养神。有时晚了，老爸要休息，老妈也不管，音量依然很高，太师椅上一坐，吟词哼曲，那得意劲儿犹如两个哑巴睡在一起——没得说。

老妈出生于一个殷实的家庭，外公外婆对老妈宠爱有加。她不会女红，不做家务，是悠闲地读着《红楼梦》长大的女子。老妈唯一的爱好是听戏。当年，虽然生活单调，却不缺戏台子、说书场，老妈常常为听戏顾不上吃饭、睡觉，为此逃课也成了寻常事，那咿咿呀呀的摇板、慢板，那婉转流畅的西皮流水，韵味无穷，令她着迷。

后来老妈上了年纪，我也有工作了。经常是，在单位只要接到老妈电话，十有八九是让我搞戏票。有一年入秋之际，老妈不知从哪儿得知中国京剧一团要来常州红星大剧院演出。这对她来说，可是特大利好。老妈上午一个电话下午一个电话地督促：无论如何要搞到票子。那语气，仿佛圣旨，不容怠慢。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拜访了时任红星大剧院经理的熊登贵。熊经理乃豪爽之人，一口应诺。开演那天晚上，熊经理特意陪我在后台守候。虽说在后台，却是不错的休闲之地，剧场前后左右、楼上楼下，尽在视野范围之内。抬头望去，那可是清一色的中老年，银丝飘忽，座无虚席。俯视近处，老妈正神抖抖地坐在前排正中。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四郎探母》选段。只见演员刚出台帘，老妈便迎头报以热烈的掌声。老妈这一手，可把我吓坏了，手心都渗出了汗。熊经理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按住我的肩膀说：“这叫碰头彩！伯母可是内行。”我如释重负地“哦”了两声。

回家的路上，老妈兴致盎然，毫无倦意。她老人家如数家珍，什么生旦净末丑，什么武场、文场、唱腔、做派，一口专业术语。看来，还真是小瞧老妈了！

将老妈送到家门口，老妈还扭身嘱咐：“下次有京剧演出，别忘了请熊经理留着票。”里屋的老爸闻声斥道：“烦不烦，别理她！”但见老妈回头扬手：“去去去”，便又顺口哼起了京剧《锁麟囊》中的戏词：“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