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晚饭后，依惯例，我往沟渠田边走去。

穿过芦苇与竹叶夹道，向东，走向沟渠边。

小黑从身后追来。小黑是西邻舅舅家的狗。名字就是随了它一身无杂色的黑毛随口而来。小时候眼睛也是黑的，乍一看，不知道它眼睛在哪，更看不出它看向何方。

小黑是一只自由的狗，每天在树田、菜田撒欢，冲着其它的狗汪汪叫，滚一身泥回来，遭主人一顿斥骂，它毫不在意。躲闪几分钟，又巴巴围主人转了。

每次我转田埂，出门时小黑趴场上不动，或者不见它的影子，但只要我一到沟渠三岔路口，它就会倏一下，飞快地窜过来，跑到我前面。夜色降临，是小黑癫狂时，跑、吠、撒尿标注、树田里窜进窜出，各种行为，层出不穷。它在田间地头癫狂，我在沟渠边田埂上闲荡，一人一狗，互不干扰。

刚到沟渠边，似乎有些异样感，一时茫然，又说不出异样在哪里。再走几步，恍然醒神：沟渠边又喷了除草剂。

一株枸杞蔫头蔫脑，叶子没黄，但已耷拉下来；苦苣菜梢头已枯焦；牛筋草已卷叶；斑地锦失了本色；狗尾巴草垂下了头……本该欣欣向荣的碧绿青翠，被枯黄焦褐替代。沟渠边草们的春天真短，每当它们露出点头、有点绿意、有点生机，就会引来除草剂这“甘霖”的浇灌。

想起朝南那条田埂，前段时间，我抖音视频里美美的野花野草，都出自那条田埂，赶紧往那边去。

蓼草没有了，萹蓄没有了，马唐草没有了，野老鹳草没有了，一年蓬、泥胡菜都没有了……这些野花野草，随着时间生长消退。跟随时令，拍下它们，记录下它们在田间地头的情形，记录哪个时间会出现哪些野花草，以后回忆时翻看，就有四季、有乡野在眼前走。

这些野花野草，让我的乡村生活变得妖娆妩媚，内心的雀跃，很多人是无法理解和想象的。

我不探究它们对我的意义，我只知道，只要不下雨，每天晚饭后，必定要去沟渠边田埂上走一走，才能安心，才是一天有了完美的收尾。去看一看昨天看到的草花还在吗？今天又出来新的草花没？如果发现一棵没见过的野花野草，会激动得跳跃，赶紧蹲下细细察看，还得百度识别名称、作用。我用自然光线拍摄，用闪光灯自动拍摄，光线不同，画面质感不同。

可能在一些人眼里，我这行为不可理喻。对着田埂上的野花草拍拍拍，有什么意思？曾有邻人语带不屑，对我说：“拍拍拍，有什么好拍的。”内心的花园，他们怎么看见？此时不与他们多辨，“夏虫语冰”，无法沟通就不说。

还有一趣事：抖音一粉丝私信我，问我是不是经常在外旅游，“你的视频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我告诉她，我在乡村生活，我的花草都是田边地头的野花野草。她很惊奇：“没想到野花野草那么美！”我暗自嘚瑟，美是因为我拍得美啊。

在我眼里妙趣天成的野花野草，在村人树农眼里，却是祸害，影响树木蔬菜的生长，必除之而后快。站在他们的角度，靠田吃饭生活，怎能让野花野草影响栽种收成？

理解他们的行为，但也有忧虑。《寂静的春天》中说，除草剂的使用，可能会破坏植物、动物和微生物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和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导致生态系统的破坏和生物多样性的减少。深以为然。现在的夏天，蛙声很少，田鸡很少。去年，周围出现了很多“马陆”，还登堂入室。不知道今年，“马陆”还会卷土重来不？

立在田埂上，思绪拉得有点远了。

寻而未得，回家。家门口，小黑已伏趴在地上，一副心满意足样。它倒是尽兴而归。幸而，我与它之间，还有一个是乘兴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