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去年刘亦菲领衔主演的《去有风的地方》大火之后,最近伊主演的《玫瑰的故事》再次成为新一轮话题制造王者。
过时的玛丽苏人设?
穿越岁月迢迢,年少轻狂的我写亦舒,起名为《优雅地老去》,工作多年后,探寻亦舒优雅的本质,想来离不开源源不断的版权收入:《玫瑰的故事》之前,《喜宝》《我的前半生》《流金岁月》《承欢记》等都有了大陆版。亦舒的“优雅”,一方面是经济地位使然,另一方面便是伊退隐加拿大后,对于很多书迷不能忍的改编细节保持隔岸观火的淡然,拿得起、放得下。
亦舒笔下最不缺的便是绝色佳人,以及无数个风流佻达、儒雅精英范的“家明”。玫瑰的故事里,既有庄国栋,又有傅家明。
但是,几十年后的观众不买账了。
网上讨论的热点包括“凭啥一个女人仅凭美貌就能让这么多男人神魂颠倒”“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居然天天谈恋爱,不认真工作,这不是三观不正吗”等,核心不外乎是认为黄亦玫这样的作派、这样“人人都爱她”的玛丽苏人设过时了,连同师太笔下璀璨香江畔才子佳人的都市爱情一并过时了。
毕竟,近年流行的都是“姐姐独自美丽”的大女主剧。
亦舒不是琼瑶。在亦舒的年代,她写职业女性还是有劲道的,写爱情也是克制的。只是,随着我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经济越来越好,大陆观众看港台作品,已经没有以前灯下看美人的向往憧憬。反倒是港人北上频频成为热点。那些中环往事,已经不再能牵动更多年轻观众的心。当东方之珠的光环褪色,亦舒笔下那些带有“茧丝花”“玛丽苏”色彩的角色便更容易引发争议。
相比爱情,当代大陆女性似乎更向往“美貌”“有钱”“成功”。
不过,我倒不认为《玫瑰的故事》是纯属虚构、过度自恋的玛丽苏文学。既然这片土地早有苏妲己、夏姬、赵姬、烽火戏诸侯、长恨歌等典故,又遑论一朵黄玫瑰呢?
内地版《欲望都市》?
亦舒多次借笔下人物的口写“最要紧的是姿态好看”。
其实,年轻时的师太也曾受过爱情的苦,也曾不优雅过。刘亦菲版《玫瑰的故事》里,女主角黄亦玫砸烂初恋男友庄国栋的家;现实中,亦舒也曾剪掉过某任老公的西装,甚至将刀插在床上……果然,艺术源于生活。
有网友评论刘亦菲版的黄亦玫与庄国栋,类似经典美剧《欲望都市》女主角之一凯莉与Big先生:凯莉想与Big先生长相厮守而不能,进而恼羞成怒、各种发飙;而看重事业更甚于爱情的庄国栋,则类似于金融大佬Big先生的作派。我认为,《欲望都市》的内核甚至还不如《玫瑰的故事》。
玫瑰有持靓行凶的香江浪漫,也有刘伶饮酒的大情大性,《欲望都市》则要世俗很多、普通很多、黯淡很多。剧中职业为专栏作家的凯莉,如果按现在的话说简直是“精致穷”。譬如,凯莉会为名牌高跟鞋一掷千金,却租住在曼哈顿,直到结婚也没有固定资产。她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在资本主义的美国与Big相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凯莉对Big的一见钟情,很难说是利益驱使,还是爱情使然。
如果说,黄玫瑰的美有种倾国倾城的传奇色彩(至少在亦舒笔下如此),那么,凯莉的美貌与才华在全球精英集聚的纽约只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许正因为此,《欲望都市》播出时,内地网友,特别是很多在大城市生活的女性普遍认为很真实,而《玫瑰的故事》播出时,则会出现“怎么可能”“匪夷所思”等评论。
相比玫瑰,凯莉与Big的爱情才是玛丽苏本苏吧。
欲望的对面,幻灭还是新生?
在《玫瑰的故事》里,黄亦玫挣扎过、抗争过、幻灭过、百转千回、千帆过尽……最终与自己达成了和解。这其实无关乎事业,也无需硬拗都市女性职场成长的主题。在我看来,相比《欲望都市》里小镇青年出身的专栏作家凯莉,《欲望号街车》中出身美国南方庄园主阶层、拥有不凡美貌却不事生产的白兰琪与黄玫瑰更有共通之处。电影中的经典台词“欲望的对面是死亡”更是广为人知。费雯丽也凭借白兰琪一角,继扮演《乱世佳人》的斯佳丽后,再夺奥斯卡小金人。
在我看来,白兰琪、斯佳丽、黄玫瑰,甚至费雯丽,都是这类女性在不同语境中的平行人生。她们是纯粹的女性,有着女性的柔弱懵懂,也有着对于自己大美女身份的美而自知;她们有着充沛的欲望,绚烂的爱情,也有着多舛的命运。在南北战争的战火下,斯佳丽和白兰琪同样经历了家道中落和亲人离世。只是,白兰琪沉湎其中、随波逐流,斯佳丽奋起抗争、逆天改命。
《乱世佳人》《欲望号街车》这两部作品反而是女性主义的——斯佳丽和白兰琪都选择了几乎需要靠她们庇护的、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男性,而非世俗意义上的强者。就如观众眼里的黄玫瑰,感情生活“高开疯走”,和斯嘉丽、白兰琪一样,妥妥“恋爱脑”。斯佳丽的幸运之处是心性坚韧、执行力强,火速融入战后新时代,又得到投机商白瑞德的鼎力相助;黄玫瑰的幸运之处在于有个好哥哥,有父母的庇护,经济始终无忧。她们靠着一团团欲望之火热烈地活着,当这份热情燃烧殆尽时,或如黄玫瑰般洗手作羹汤,绚烂归于平淡,或如白兰琪般破碎疯狂,落花流水春去也。
现实生活中,美人迟暮的费雯丽出演《欲望号街车》后,因入戏太深被送到了精神病医院,不得不与剧中的白兰琪一样接受电击治疗。是“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还是白兰琪才是最真实、最残酷的人生?而在加拿大颐享天年的亦舒,偶尔回忆年少时同为香江才女的好友西西,唏嘘惆怅,却再难创作出《玫瑰的故事》那类情天恨海、为爱痴狂的作品。
隔着山河岁月,那些最初的悸动,那些原始的纯粹,那些生命的力量,不是幻灭便是新生,不是死亡便是涅槃,而死生契阔,却往往非人力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