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记忆的老屋
日期: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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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3版:文笔塔 记忆 上一篇 下一篇
老家很美。村子在小山的脚下,故名“山脚村”。村庄前是田野,田野前有一条涧溪从北向南流淌。溪水清澈,溪岸就是公路。
父母在的时候,我每年都迫切地回家过年。村子升起袅袅炊烟,妈妈在锅台忙上忙下,父亲抽着黄烟,听我讲城里的境况,生活简单温情,幸福美好。但自从父母相继去世,除了清明上坟,我就很少回家了。有一段时间对家乡情感越来越淡,我似乎要丢掉家乡,家乡也仿佛淡忘了我。
随着年龄的增加,总感觉有件事没完成。是什么?父亲在时,把祖屋给了老大,新屋基场给了二哥和我,屋基和围墙都已建好。但由于我们兄弟为了生计,常年在外忙碌,实在无暇顾及,房子也一直没造起来。每当朋友说起,总是会说既然家已在城里,再回老家造房子,费钱费精力。我也经常在问自己,老家的屋子那么重要吗?
纵然城里有豪宅,我梦里萦绕的总是乡下田野芳香,山峦如黛。那是我的家,我祖祖辈辈的根系所在。
几年前又回家乡过清明,见院子杂草丛生,围墙长满青苔,想起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能建三间楼上楼下瓦房。那就建吧,终于在那年底建成。记得上梁那天下雨,但上梁的时候雨突然停了,还出了太阳。吃完上梁喜宴后,天又下起雨来。乡亲们都说雨是因为我上梁停的,这肯定是父母的护佑!
许是我在家里最小的缘故吧,打记事起,母亲从未骂过我,更不用说打了。那时我家房子不大,屋里到处是妈妈的身影,暖暖的。在那食物匮乏的年代,每天靠玉米糊、小麦糊过日子。尤其那小麦糊,吃下去,肚子里烧得难受,有时我宁愿饿肚子,也不肯喝那些糊糊。母亲会在煨罐(一种有盖子密封的泥罐)里放些洗净的玉米,然后盖紧盖子,放在锅洞(农村烧柴火土灶)里,用柴火的余火煨烂,放些红糖,偷偷给我吃,怕哥哥姐姐知道说偏心。
冬天的山区村庄被大雪覆盖,白色的屋顶冒着袅袅炊烟,我只穿一条单裤,冷得我一次没去过学校早读。为避免老师骂,我在晚上就把课文背好。那时老师规定,只要课文会背,可以不来早读。母亲为了让我尽可能晚点起床,在床上给我洗脸,早饭也送到床上。
妈妈在屋子里生火做饭。那时的农村,都是土灶,烧柴火。妈妈烧上炭炉,把所有剩菜都汇在一个锅里,放上几条“生腐”,再加点咸菜和辣酱,“炉锅突生腐”,一家人开心地围着炉锅,热气腾腾。炭火映红了全家人的脸,炉火很热,辣酱很辣,辣得我们直流泪。我们几个边吃边流汗。门外很冷,冷雨冷雪,家里却暖烘烘的,灶膛的炉火把母亲的脸映得通红,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好不容易春天来了,油菜花开了,土墼墙缝里总有我们捉不完的蜜蜂。开心了,我便和小伙伴在红花草田里打滚。但最喜欢的还是夏日的树荫下那抓不完的蝉。每次放学回家,妈妈总在村口等我,有时下雨天黑,加上山村没有路灯,母亲便成了我前行的一束光。
在外时间呆长了,经常会莫名的惆怅和忧郁,但一回到老家,就特别兴奋,仿佛父母还在,就坐在我这新建屋子里的楼梯台阶上慈爱地看着我,满脸自豪地看着她的最小的孩子。城里的房子虽然住着舒服,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老家的屋子我虽然一天也没住过(还没装修),每次见到都非常亲切。人到中年,老家的屋子是我快乐所在。有烦恼和不愉快就回老家,在屋子里站一会,院子里走两圈,立刻满满喜悦,精神倍增。也只有回到老屋,我才能找回我自己,治愈我这一路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