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陈露 市公安局天宁分局刑警大队教导员

“露姐，嫌疑人李某什么都不交代，抓他时宾馆里的衣服、包和鞋跟监控里的都一样，但就是说监控里的人不是他。手机也检查了，很干净，应该是被清理了。”凌晨时分，办案民警小韦气愤又无奈地打电话给我，他说嫌疑人嚣张地讲完“有证据就办我”，然后一句话都不说，白白耗了一晚上。

据悉，这个人有抢劫前科，且作案时戴口罩、帽子，说明具有反侦查意识，审查难度会很大，我就鼓励小韦警官，加大审讯力度，关键时刻，决不能放弃。放下电话，我也开始复盘整个案件线索。这是一个涉嫌帮助电诈团伙取现转移诈骗资金的犯罪嫌疑人，取现的卡主已经被抓，经其辨认，来接头拿钱的人就是李某。整个研判过程环环相扣，李某身份不会有误。然而，传唤即将到期，小韦警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经与法制部门紧急会商，我们决定采取刑拘措施做进一步侦查。

通常，嫌疑人在被刑拘后心理防线会崩塌，有的甚至刚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交代了。刑拘之后抓住时机，利用心理战术是比较容易突破的。于是，我就指派了一位审讯能手和小韦共同攻坚，每天到看守所提审。令人失望的是，审讯依然毫无进展，看来真是遇到块难啃的硬骨头了。即便如此，我们的办案民警依然有了新发现：李某在卡主取现后的2个小时内，又有汇款记录。我分析，这笔汇款很有可能就是李某接头拿到的钱。调取银行取现的冠字号与汇款的冠字号比对后，我们确认汇出的钱与取现的钱的冠字号一致，且在李某身上搜查到的4500元也来源于取现的钱。鉴于这新的证据，专案组对李某刑拘延长至7日。

但现有证据只能证明李某确实拿了钱汇了款，并留存了4500元，而要认定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就要“明知”这笔钱是上游犯罪的钱才行。法制部门认为，如果李某本人依然不交代，且无证据证明其“明知”，刑拘7天到期后就要对其释放。明知他就是犯罪分子，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却要让他逍遥法外，我和专案组每一个办案民警的内心都非常不甘。

“决不能放弃，一定要将李某绳之于法。”当时，我内心只有这一个念头。电脑前，我闭上眼睛，重新复盘整个案件。如果其他警方就类似事情也对其审查过，就算没能处理他，也能证明自审查之后李某对这种行为是有足够认知的呀！我们经对李某名下银行卡进行梳理，发现其于2022年5月确实有一张卡曾被山西警方冻结过……想到此，我压抑的心情又激动起来，就迅速与山西警方联系了，可是，得到的反馈是由于涉案账户非一级卡，所以并未对李某进行抓捕和审查。希望再次破灭。

我又想，除非能抓到嫌疑人的上线，由上线来证明他的“明知”。但是，他手机上已清理干净，也没有其他有效线索，上线找不到，下线印证不到，本人不交代，没有电子证据，如何证明“明知”？如同一个死结，这让我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只想着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搞定他，将其绳之以法。

喝了口水后，我一遍遍翻看李某手机取证的内容，几百页的纸，她逐字逐条，反反复复查看内容，终于捕捉到两个信息点。在抖音里，我发现李某与女友庞某的聊天记录，2022年其曾说：“撤回，不要在这里说，不安全。”李某被抓当天上午，曾给女友拍了一个环顾宾馆房间的视频，而女友回复：“不是两个人吗，另一个人呢？”我推测，李某平时很谨慎，但可能会跟女友讲其做违法犯罪的事，而且女友知道他最近的事情。但另一个人会是谁呢？有可能与李某一起作案吗？回溯整个作案过程，并未发现其他人员。

于是，我再次对李某的轨迹进行重溯，发现案发前几日，他在浙江有一个同行人员张某。经对张某进一步研判，发现在2023年5月，张某的银行卡因同一起案件也被山西警方冻结了。这说明，2023年5月，两人都在做为电诈跑分洗钱的事，最近两个人又一同出行，很有可能是共同作案。当机立断，我对小韦说，抓捕李某的女友庞某和张某。

为与时间赛跑，专案组民警连夜赶至广东东莞，次日就抓获了庞某和张某，并对两人进行依法审讯。庞某虽没有参与违法犯罪活动，但其交代明确知晓李某在外跑分洗钱的犯罪行为，李某期间也与其在抖音上视频聊天分享跑分过程。张某虽未参与常州的案件，但其交代前期曾与李某在浙江绍兴、江苏淮安等地，明知上游资金系违法犯罪所得情况下，利用卡主银行账户走账取现，而后将现金汇款至指定账户，从中牟取非法利益的犯罪行为。

而此时，距离李某被刑拘已快到7天了。众多铁证支撑下，李某又被延长刑事拘留至30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乐和心潮澎湃的了。今年4月，检察院对李某正式批准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