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自由

真的已经很久不骑自行车了。

假期无事，慕名去一家乡村土菜馆吃午饭。饭后，正打算上车赶赴周边景点，同行的小朋友忽而提议解锁两部共享单车，享受一下乡间骑行的乐趣。犹豫片刻，随即欣然从命，一人解锁了一部自行车。小朋友娴熟地单腿点地，迅捷拐上了身旁的公路，却发现我迟迟没有跟上。回头见我神情略显紧张地把着车龙头、七扭八歪呈笨拙状，不觉哂笑：“你会骑自行车么？不行算了吧，别摔着自己个……”讪讪一笑后，赶紧放松身体，调整姿态，自行车总算是平稳上路了。似乎找到了一些久违的感觉……也终于有了夸口的闲心：“啥叫会骑么？告诉你，什么凤凰28式，飞鸽、金狮我都骑过的好吧？带人带货，双脱手，八字慢骑，车技可不是盖的……”还没等听到第二声哂笑，就已拐上了一条颇为泥泞、混杂着石子和沙砾的田间小道，只能暂停吹牛，把全副心思用在对付眼前的路况上。不禁在心底自嘲了一句：还真是脱功了呢……

相信很多“70后”都会对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有关自行车的经典片段记忆犹新：男主杨峥，躬身骑着一部老式的二八自行车，后座满载玫瑰，一路疾驰，衬衫狂野飞扬——一如恣意挥洒、无所畏惧的青春……其实，在大多数“70后”的记忆里，自行车远未有影视剧诠释得那么浪漫（仿佛就是专用于搭载玫瑰和女朋友的），它的功能通常极为实用——基本上属于代步工具，也常常作搭人载货之用。不少同学从初中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我也一样。因为觉着书包比较重（当然，和现在学生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放在前面的篓子里会影响到龙头的灵活度，因而多半是把它放在后座（除非后座另外还要带人带东西），用夹子夹好，同时将书包带子在车座底缠绕一圈，以防掉落。而当年的居民楼一层，好像大多也没有专用于停自行车的地方，当然更不会设置电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需要自己背着书包，将自行车扛上楼，停在自家门口再锁上。

上了大学，自行车除了满足日常生活所需外，还开启了它另外一项现实性功能——送货。“勤工俭学”。不少同学尝试着“勤工俭学”，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花销，而是大学生“勤工俭学”，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代表着新鲜与潮流。记得当初的我，就曾经“勤”过两份工，还是比较新潮的工——其中之一，是在南京路摩士达商城的化妆品柜台做曼秀雷敦唇膏的品牌促销员（此种美国品牌的无色唇膏，在当时绝对属于新鲜事物了），一周随机两个下午，工资为底薪+业绩提成。每促销出去一支唇膏，就由化妆品柜台的姐姐们在一份专用表格里以打“正”字的形式添上一笔，月底再汇总结算。而“勤”的另外一份工，就与自行车有关了——当年浙江一家生产果奶的大公司，为开拓华东市场，专门聘用大学生作为业余推销员，主要的推销对象，则是遍布大街小巷的食品店和杂货店，销售一箱果奶，可以得到数元钱的提成（此种市场开拓方式在当时也是非常新颖的）。每逢周末，同学们常趁上街买东西的机会，提前规划好路线，顺便再带上海报和样品，向沿途的杂货店店主热情地推销（以前当推销员似乎也并不像现如今这么困难，每当说起自己是大学生勤工俭学，总能得到叔叔阿姨们的慈爱目光和温暖回应），一旦哪家提出要货，就记下详细地址，回头用自行车送货上门——一般一车可载两箱，用绳子牢牢地捆扎在后座上。假如箱数比较多的话，还需要一至两名同学帮忙一起送货。公司每月都会进行销售业绩的评选，前三甲能得到数箱果奶的额外奖励。记得曾经蝉联过不止一次的销冠，奖励到的果奶都被我用来回馈给了客户——对于一名学生来说，还有什么比付出努力可以得到回报更加让人开心和满足的呢？因而在我的青春记忆里，当年于大学校园中潇洒骑行的男生们，自行车后座载着两箱果奶的概率，绝对远高于一束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抑或是一位悠闲踢踏腿的美丽女孩……

迎着温暖的午后阳光，我们一前一后疾驰在平整的乡间公路上，笔直的、叶片呈深咖色的水杉树自两侧倏然掠过，耳畔轻拂的杨柳风，几已不似隆冬时节——似曾相识的神清气爽之感，恍如昔日重回。

曾记得电影《中国合伙人》中的一句台词：“如果额头终将刻上皱纹，你只能做到，不让皱纹刻在你心上。”时光清浅，岁月悠长，也许终有一天，骑行的我们，不再拥有灵巧的身姿、挺拔的背影，但在衣袂飘扬的那一刻，我们的心依旧——像风一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