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味
日期:01-16
版面:
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4版:文笔塔 乐享 上一篇 下一篇
岁岁有春节,年年味不同。
小辰光,确实是掰着手指头盼望过年。过年时,有好的吃,也能吃好些,还有几毛压岁钱可花。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我就嚷嚷着起床,满村子跑去拜年,遇上小伙伴们便自动会合,有时呼啦啦一群人,都快要挤爆主人家的堂前屋。那时,条件好的人家能给块红纸包着的小方糕,一小把硬糖,若要有幸得到几粒上海的 “大白兔”奶糖,一定要留藏起来,最后才吃,奶糖吃完后,糖纸还要夹在书本里回味。拜完年,抚摸着衣裤里面鼓胀的口袋,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
少年时,逢年关,父母便称几斤黄豆、数斤米细(乡下用竹筛子筛下的细米或碎米),让我拿到作坊中去加工。豆腐坊中,作坊主是一手牵磨,一手添豆,在“吱吱嘎嘎”的石磨声中,白花花的豆浆便沿着磨盘边汩汩流淌下来,我也会自告奋勇上前搭把手,时不时帮助师傅去推下石磨、添把豆子。黄豆磨成原液,再经过浆、熬、点、压等步骤,我方能提着一篮豆腐回家,其间最好的赏赐是喝到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在糖坊中,制糖师傅们单衣薄裤,在热气氤氲中穿梭甩拍。这里师傅的活是帮不上忙的,我只能紧挨着自家竹篮,坐着呆等。如中午时分还未轮到取糖的话,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便央求师傅割一小块麦芽糖给我,既填饱肚子,又解了馋瘾。因此记忆中的年味是豆浆味和麦芽糖味。
后离家求学,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春节在家尽量多待几日也成了我的心愿。在外工作的、上学的年轻人似候鸟,都如期回来了,青春年少,大家有聊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上世纪80年代初期,春节联欢晚会刚刚走入寻常百姓家,大叔家率先盖起了二层楼房,购买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大家最开心的事便是年夜饭后围坐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的现场直播。 “冬天里的一把火”不仅点燃了“我的中国心”,也让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年夜饭中便增添了“春晚味”。
走在超市中,望着那些青涩的假期打工者,我忍不住回首当年。大学的寒暑假,我基本也是这样过的。尤其是大二的寒假,我在常州延陵路的一家副食品公司打工,因年关生意特别好,回家的时间便被一天天拖延。当年村上还未有家庭装上电话,我无法告知准确的归期。当我怀揣打工挣的100元,于小年夜晚上赶到家中时,母亲哽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后来婶婶悄悄告诉我,母亲天天到村口的小桥边等我盼我。那时的年味多了几分 “打工味”。
大学毕业工作4年后,因实行“分税制”改革,税务系统扩招公务员。我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报考,报名后才知道考试的艰辛——40多天要完成7本备考书的学习。对于我这个理工男来说,财务、税收知识,一切要从零学起。于是那年春节回家,我起早摸黑地复习。春节清晨,我起床在一楼的八仙桌上学习。半小时后,父亲蹑手蹑脚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打开屋内的所有灯盏,悄无声息地准备着红包、枣茶、糖果、花生等过年物品。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得偿所愿。因此,时至今日,年味中始终弥漫着“赶考味”……
眼下,龙年春节又在眼前。我照例精心挑选好数副春联的文案,发到家庭微信群中进行投票,结果一出,儿子便立即泼墨挥毫,并且负责将其裁剪粘贴好。电话中与父母商议好要购置的年货,敲定好兄弟姐妹们相聚的大体时间。妻子负责扫尘,清洗衣被,蒸煮馒头馄饨。我给地板打好蜡,对家中的水电气等设施设备进行例行的维护。热腾的蒸汽,忙碌的身影,开心的笑语,弥漫在家的每一处空间。
只有经过年味的熏烤,年才会渐渐有轮廓。正如季羡林老先生所言:“年,像淡烟,又像远山的晴岚。我们握不着,也看不到,但当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们的心头轻轻一拂,我们就知道,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