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轰金门：我参加的最后一场战斗

炮轰金门是我参加的最后一场战斗。

1954年，我从抗美援朝前线提前回国入军校，1956年毕业。为了准备解放台湾，我被分配到福州军区空军，在晋江机场远距导航台任台长。

导航台建在机场跑道头的延长线上，有远近之分。离跑道头1公里为近距导航台，俗称“1000米”；离跑道头4公里，为远距导航台，俗称“4000米”。它的作用是以电台发射电波引导飞机航行。

当时，晋江机场是刚建成的新机场，离金门岛只有几公里。我们飞机一起飞，就到金门岛上空了，故又名前哨机场。机场前面靠海的石狮镇是全国著名的侨乡，我们和镇里经常举办军民联欢活动。从石狮镇伸出海滩的“围头”露出的礁石离金门最近，只有几百米，大声说话都能听见，是我们经常休闲、乘凉、观赏的地方。

1958年6月下旬，晋江地区接连下大雨。我们机场离海边很近，海水倒灌，把机场淹了。军区政委叶飞上将兼福建省委书记，亲自在现场日夜组织军民抗洪抢险。不料，有一天，军区突然来电说中央军委来红色保密电话，要他立即回去！

叶政委刚走，大家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肯定有什么大事！”不久就听说炮轰金门了。又过了不到半个月，基地政委找我谈话说：一是这里刚造好新机场，还没停飞机；二是离金门岛太近，只有几千米，我机一起飞就到金门上空了。因此，要把我调到有作战任务的闽南漳州机场，而且要求很急，明天就走。

9月8日，我到漳州时，炮轰金门的战斗已经打了半个多月了。空军参战的只有福建漳州、连城和广东汕头、浙江路桥等沿海的几个机场。漳州是全国著名的水果之乡，八九月正是水果成熟旺季，由于战争气氛很浓，谁都没想水果的事。

10月10日是国民党的“双十节”。台空军发动一场庞大的空中攻势，出动飞机400多架次。据指挥所通报：今天天气很好，敌人出动的飞机很多，空14师副师长李振川（后任空八军军长）亲自率队升空迎战。

这次空战打得很激烈，敌我战机在空中像几群乱飞的鸟群，你追我赶，有的起火掉落，有的带伤逃跑，最后我方“三比一”胜出。台空军5大队、27中队少尉飞行员张乃军跳伞后，被我民兵活捉。但国民党“中央社”为欺骗舆论，制造出一则“胜利”消息称：“在空战中，我机击落共军米格17型4架，击伤米格17型2架，另与我机互撞坠毁1架。张乃军少尉驾驶军刀飞机撞毁共机后壮烈牺牲，其他5架军刀机都已安全飞回基地。”国民党空军出版的杂志还拟出一期张乃军“英雄”专刊，为其树碑立传。不久，《人民日报》登出活“烈士”的照片。张乃军本人也于1959年6月30日被释放返回台湾。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张乃军返台20年后，“台湾国史馆史料处”编写的“史料”中居然还保留着张乃军“撞机壮烈牺牲”的英雄事迹。

指挥所突然通报：据气象台报告，战区天气突变，已生成带雨云。各保障单位立即进入战位！这时，云层已经加重，乌云压得很低，并开始下小雨，返航的飞机正在下滑着陆。和导航台配套的有一个信标台，飞机通过信标台时，即使看不清跑道，飞机也能知道离跑道的距离、高度、航向等数据。信标台的“地网天线”建在露天场地，雨愈下愈大，我立即跑出去，雨雾中看见信标台旁有人影晃动，我下意识地举起手枪连开两枪。事后听说是台湾派了一架“RF101”号超低空特务侦察机，俗称“么洞么”，钻了我雷达盲区的空子配合侦察。民兵听到枪声便出动搜索，特务很快就被抓到了。返航战机全部安全着陆。

金门守军过了一段平安日子又不自在了，凭借岛上有了美国203毫米新型大炮就有恃无恐。1959年元旦刚过，突然对我大登岛狂轰滥炸，炸死少年儿童31名，另有17人受伤。为了惩罚这一罪恶行径，中央军委决定恢复对金门守军实施炮击。1月7日中午，我军以28个营又8个连的炮兵猛轰金门，发射炮弹2.6万发，击中金门炮兵阵地12处，观察所15个，打死打伤大批国民党官兵。

1月9日，中央军委指示：“今后单日不一定都打炮。”至此，历时四个月的炮击金门行动才正式结束，但象征性的炮击仍在持续。直到1979年1月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国防部长徐向前发表《关于停止炮击大小金门等岛屿的声明》，我军才完全停止对金门的炮击。